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秋汛之禍
    夜色下,靜悄悄的江面。秋汛將至,天時陰涼。

    偌大的江面,再不見半隻覓魚的水鳥。唯有在水中的蘆葦蕩,被晚風吹得東搖西晃。

    恪州岸邊,坐在營帳裏,荀平子終於有了睏意,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卷宗,準備臥榻入睡。

    入睡之前,他依然有些擔心,問了帳外的一個裨將,加固河堤的事情如何了?

    “軍師放心,蔣蒙將軍說了,過兩日便能加固好。到時候秋汛真來了,也沒有任何問題。”

    荀平子呼了口氣,點了點頭,迷迷糊糊的地睡過去。

    不多久,他做了一個怪夢。在怪夢中,他回到了垂髫小兒的年歲,正和鄰人孩子玩耍,卻不料,在屋瓦上一個不穩,整個人摔入一口大水缸裏。

    那嗆鼻的真實感,驚得他滿頭冷汗。

    “軍師,軍師!大事不好了!”帳外的裨將,急急闖了進來。

    荀平子艱難睜開眼睛,抹去額頭的虛汗。

    “怎的?”

    “軍師,我剛纔聽外頭的人喊,說什麼秋汛來了!”

    “什麼……這不可能!”荀平子急忙起身。這秋汛要來,肯定要下雨吧?下雨了,襄江碑線漫了,纔會引發秋汛。

    但現在,這雨水都沒見,哪兒來的秋汛?

    荀平子臉色憤怒,急匆匆出了營,說不得要去懲罰一番,那些敢亂嚼舌根的人。卻不料,纔多走幾步,便驚恐地發現,腳下踏着的泥地,一下子變得泥濘起來。

    “哪兒來的水——”

    “軍師快走!”沒等荀平子說完,一身溼漉的蔣蒙,騎着馬急急跑來。

    “若無猜錯,蜀人在上游截了江,先前便淹了一波!”

    “軍師速速上馬!”

    荀平子臉色委頓,來不及多想,便被蔣蒙拉上了馬。不多時,一大隊的騎營,便循着高處位置,急急跑了過去。

    果不其然,約莫在半個時辰之後,蜀人截江的第二輪水淹,已經循着河道,迅速衝撞了過來。

    原本還在搭建的河堤,並不牢固,一下子被淹翻了許多。數不清的民夫和北渝將士,如同被熱油燙開的螞蟻,驚慌失措地四下散開,往高處逃竄。

    不知多久,再第三輪的水淹之後,蜀人截江的水,似乎是沒有了。四周圍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難得的死寂。

    一個北渝裨將,立在一處土坡上,不多時,居然還開口大笑。

    “小將軍在笑什麼?”有人問。

    “我笑那青鳳智短,這簡簡單單的截江水衝,連民夫都沒死幾個,算得什麼妙計?”

    “小將軍,河堤被淹碎了。”

    “再建就是——”

    嘭。

    那裨將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臉色焦急的蔣蒙,一下子踹倒在地。此時,不僅是蔣蒙,連着旁邊的羊倌荀平子,一樣是臉色驚恐。

    “軍師,青鳳截江……此舉不是爲了淹人,而是爲了將河堤淹碎啊!再過個幾日,便要起秋汛了。若是這兩日下雨,加固河堤之事,亦無法進行!”

    若是下雨,只能用沙袋一類,不斷加高加固。不能再像往常,用泥漿夯土打牢。但沙袋一類,根本沒時間準備。

    “蔣將軍,快,今夜必須動員民夫!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將河堤加固!”荀平子聲音發抖。直至現在,他終於悟出了青鳳的計謀。

    要的,便是藉着秋汛,毀掉正在建造的船塢。

    “軍師,我現在就去吩咐!”

    半個時辰之後,恪州銅鑼醒夜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不少人。

    “所有人,速速去加固河堤!秋汛之期將至,速速加固河堤!”一個又一個裨將,騎着馬來回奔走。

    動員的民夫越來越多,四周圍間,盡是一片百姓的哀聲怨氣。甚至還有膽子肥的,朝着北渝官軍不甘地叫吼。

    溼漉的地面上,留下紛亂無比的腳印。

    荀平子站在高地,滿臉都是痛苦。若非是大意,青鳳的這一計,如何能成功。他是擔心,青鳳極可能還留了後手……

    此人,太可怕了。

    “趕工,挑燈趕工!待河堤加固,蔣將軍有令,每人皆有賞銀!”

    聽說會有賞銀,民夫們終於認真起來,在黑夜裏拼命趕工,加固河堤。

    ……

    “馬毅,會不會太殘忍了?”黃道充坐在江岸邊,臉上無悲無喜。

    “軍師說笑,此乃破敵大策。”

    “我久居恪州,現在居然有了些於心不忍。”黃道充搖着頭,“但沒法子,還是那句話,羊倌要建船塢,那麼,我只能想方設法,將船塢給毀了。”

    先是鑿了內河,這座船塢建成,便是極爲安全的堡壘。對於西蜀而言,必然是一件禍事。

    “馬毅,截江那邊,放閘還能淹多少次?”

    “軍師,只剩兩次了。”

    先前的時候,水淹衝岸的威力並不大,那是因爲要節省,分爲數次而用。只要達到淹碎河堤的效果,便是大善。

    “再放一輪,淹碎北渝人的信心。”

    “秋汛之時,若是河堤沒有加固。恪州的百姓,以及北渝大軍,極可能會先去避開洪禍。但那座還在建造船塢,是如何也搬不走了。”

    ……

    從上游而來,轟隆隆的波濤洶涌,一下子又淹了過來,將河堤又淹碎了一截。忙活了大半夜,那些民夫和北渝將士,皆是目瞪口呆。

    站在高地的荀平子,仰天長嘆。他已經明白,現在的青鳳,是不會給他任何機會了。

    要的,便是在秋汛之前,徹底堵死了他加固河堤的路。也就是說,只能帶着百姓和將士,往高處避難。

    但這剛建造的船塢……只怕要被秋汛沖毀。

    “軍師,現在怎麼辦?”蔣蒙咬着牙,目光裏滿是恨意。這些蜀人,那位青鳳,徹底是掌握了主動權。

    “蜀人必然是故意的,這淹來的江水,並不算多大,但偏偏,將河堤給淹碎了。”

    荀平子顫着手,不斷揉着額頭。只覺得腦海裏,一片思緒混亂。

    “軍師,當年我北渝和西蜀有約,雙方不得挑起戰事……若不然,以這個藉口,派人渡江,讓那位青鳳收斂一些。”

    “蔣將軍,你若派人去了。那青鳳只會說,他沒有挑起戰事,這江水是自個淹過來的,並無任何的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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