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西蜀多詐”
    “柳軍師,鐵刑臺的密報。”

    正坐在營帳裏,柳沉剛擡頭,便看見了一員裨將,急急走了進來。

    “西蜀境內,發生了瘟情。”

    聽着,柳沉皺眉,擡手接過了密信,只等打開,發現裏頭的內容,正如裨將所言。

    “這如何可能,已經近夏,又無旱澇之災。”

    “柳軍師,我先前也不信。但這事兒,不僅是在營裏,連着司州一帶,百姓們都傳遍了。偶爾還能看到獸屍,從上游淌了下來。司州東北岸的那片淺灘,已經撈了十多具的人獸屍體。”

    “仵作如何說?”

    “確是疫災。”

    柳沉面色露喜,“甚好,如此一來,徐賊便要忙頭顧尾了。”

    “軍師,疫災並非好事。”

    “我當然知。”柳沉復而點頭,“讓人多尋醫家,幫助沿岸的百姓,擋住西蜀的疫災。”

    “軍師放心。”

    ……

    “枝杈,草團,特別是爛漁網,都統統往下游丟去。”陳盛站在岸邊,不斷地怒聲開口。

    按着自家小軍師的意思,紀江河寬極長,唯有多一些的堵塞,那些北渝人才會自個鑿開淺灘。

    吩咐完,陳盛按着刀,又走回了營中。爲了完成軍務,他特地從大宛關趕來,在蘇江岸邊投屍。

    屍體是現殺的。還有二三個陳鵲的徒子,幫忙僞作疫災。

    “將軍,這位將軍,還請饒命啊!”

    剛走到營地裏,聽見聲音的陳盛,皺眉回了頭。此時在他的面前,跪着數十個董氏的餘孽。如這些人,先前爲了叛亂,可鬧騰了不少次。

    自家主公的命令,剛好便於計策,都要殺了。

    並未理會這些求饒,陳盛徑直往裏走。營帳裏,柴宗已經等在面前。

    “盛哥兒回了。”

    “柴兄,如何了。”

    柴宗笑了笑,“盛哥兒放心,我已經收到情報,江岸下游的許多北渝人,已經開始慌了。軍師之策,現在看來的話,並無任何問題。”

    聽着,陳盛也露出笑容。

    “如此一來,我等再做個二三輪,便能大功告成。”

    “自然是。”

    在大宛關,並沒有多久,收到情報的徐牧和東方敬,也都露出笑容。

    這一計,由於常勝不在,算是進行得很順利。而且在明面上,西蜀與這次的疫災,似是沒有任何的關聯。

    哪怕是柳沉,也斷然想不到,費這般大的功夫,居然只是爲了鑿灘。估摸着以後知道,要跳腳罵娘了。

    “若是這事兒能成功,主公也當早做準備了。夜梟來的情報,隱約說了清楚,那位沙戎王,或有可能逃出了長陽,不知所蹤。如此一來,隨着沙戎王的逃走,我西蜀與北渝,說不得又要針鋒相對。”

    徐牧點點頭,這原本就是沒有法子的事情。西蜀北渝,只能有一個走到最後。乍看之下,兩人都只差一步,便能開萬世霸業。

    “對了伯烈,可有羊倌的消息?”

    東方敬搖頭,“並無,這人或是死了,又或是藏得極穩,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消息。說不上爲什麼,但我總覺得,他應當是還活着。”

    “伯烈,我也隱有這種感覺。”

    在奇襲大宛關之後,天下再不見荀平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先前打算的降卒營,我都派人過去了,但同樣一無所獲。”東方敬語氣沉沉,“主公當知,往往這樣的情況,纔是最可怕的。便如一條毒蛇,你在草裏走着,卻永遠不知,它會什麼時候咬你一口。”

    東方敬的這番話,同樣讓徐牧變得心事重重。雖然有了開春之勝,但便如眼下,只要常勝安撫住老世家,以北渝的底蘊,一樣能壓死西蜀。

    反觀西蜀,若是開春大敗的話,不僅大宛關要丟,定東關或也要丟,說不得整個西北,都會被北渝迅速蠶食。

    所以,每走出一步,他都會謹慎至極。當然,即便是如此,還是中了常勝的數次陰謀。

    那位常家的讀書郎,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

    “柳軍師請看,這便是剛撈上的屍體。”校尉沈衝沉着臉,指着面前的三四具浮屍。手裏還不停動作,將要往前湊的柳沉,往後扯了幾扯。

    “軍師小心,離得太近的話,恐會染疫。”

    聽見這一句,柳沉皺了皺眉,點頭往後退了幾步。

    “這二三日,每日都會撈得幾具。我問過了幾個醫家,這些上游的蜀人,或是村漢村夫,那邊的村人恐會沾染,直接就扔入江裏。”

    “按道理講,生了疫災,該焚屍纔對。”

    “軍師,若讓人發現村子有疫災,是要封住的。我七歲那年遇着疫災,村人也都害怕,整條村兒都被圍了。”

    柳沉沉默了會,終究沒有多言。

    “對了軍師,前方的那處淺灘,先前有百姓在鑿。”

    “這是爲何。”

    “約莫是因爲這災,不時會有大些的枝杈,破網衝下來,堵了一截河道。也因爲如此,纔會有這般——”

    沈衝頓了頓,指着地上的幾具屍體,不斷嘆着氣。

    柳沉並沒有答,目光往向江面遠方。

    他要思量的東西,比面前的沈衝要多上不少。譬如說鑿灘之事,對於西蜀是否有利。又譬如說,這場驟發的疫災,他需要再等一輪鐵刑臺的情報,才能真正斷定。

    在此之前,便如常勝送來的口信,舉棋不定之時,便沉穩不動。西蜀多詐,這個道理,先前見着那徐賊的時候,他已經徹底明白。

    “沈衝,你先多尋醫家,熬煮藥湯,穩住沿岸的百姓。”

    “柳軍師大義。”

    柳沉轉了身,踱步往前走。還沒到馬車之時,不巧有個百姓撞到,他冷着臉,剛要開口……卻一下子又忍住了,慢慢堆出了笑容。

    那百姓怔了一怔,賠罪之後,連忙快步跑開。

    立在原地,柳沉沉默久久。他發現了一件事情,在那日被徐賊陣前羞辱之後,他的性子……越來越不像個讀書人了。

    又或者說,他踏出了書屋,踏到了亂世爭霸,此時在他心裏的執念,便如一團火,燒得越來越旺。

    連他自個也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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