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最後的河北五良
    “徐賊!”

    隱約間,在火勢外圍的徐牧,還聽得見咆哮的聲音。他擡起頭,冷冷注視着前方。

    斥候傳報,北渝的尉遲定一副好膽,敢殺入火海中,去爲柳沉開路。

    “主公,不若我去攔截。”陳盛凝聲開口。

    “莫要如此。”徐牧搖頭。北渝人爲了搭救柳沉,幾乎賠上了半條的命,但這樣的法子,他並不想要。

    不管是陳盛,還是西蜀的士卒,減少傷亡纔是正事。

    “加投火油,助長火勢。”

    “另,沾火油箭,往蘆葦蕩西南方向,將未打着的枯葦都燒起來!”

    柳沉的人馬,如今便縮在蘆葦蕩西南角的方向。

    吩咐完,徐牧擡起頭,看向了火勢之外。他留着晁義,沒有讓晁義跟着深入,便是作爲堵截之軍。

    這般的光景下,以晁義的能耐,定然會想着法子,從後擊破北渝的騎營。甚至是說,拖住北渝人救援柳沉的行動。

    ……

    “吾柳沉,有心殺賊!拜請天公相助!”披頭散髮的柳沉,聲音越發狷狂。他昂着頭,已然像祭天一般禱告。

    爲此,還削了一截髮梢,作爲祭禮。

    天公並無迴應,反而是前仆後繼的北渝騎卒,不斷倒在火海中,又不斷艱難開出一條隔火的通道。

    “堆溼幔!”尉遲定聲音已經廝殺,火勢的滾燙之下,連刀柄都無法抓穩。但他並未退卻,便像那一天,他瘸着腿走入北渝大營,懇求自家主公,還有兩位軍師,給他最後一次的機會。

    跟隨的士卒,不斷有人倒在火海中,也不斷有人後退。費勁了功夫,終歸堆出了一條隔火小道。

    蘆葦蕩的西南角落,柳沉的命令之下,亦有不少的將士,跟着赴死一般開路。不知多久,柳沉才聽得打通隔火道的消息,來不及下令,數百個親衛簇擁着他,便要逃出火海。

    天空之下,一撥撥蜀人的火油箭,重新打落在四周,一時間,助長火勢燒得更加兇猛。

    在後頭些的北渝大軍,見着求生的隔火道,此時都匆匆聚了過來。

    “不許亂,都不許亂!”臨時組建的北渝監軍營,鉚足了力氣,發揮着最後的作用。

    士卒的哀嚎,將士的沉默,深入追擊的七萬人,士氣面臨破碎。若非是尉遲定的悍勇,只怕再無機會逃出生天。

    “小心蜀人的投火!”

    以弩器射來的火油罐,加劇了火勢蔓延,一條條的火蛇,瘋狂在蘆葦蕩裏蜿蜒,每經過一處,便會燎燒起一場大火。

    只在眨眼的功夫,便又有二三千的北渝士卒,動作慢了些,死在了火海之中。

    “柳軍師,吾尉遲定來也——”

    半空中,飛馬而起的尉遲定,一聲怒吼如雷。

    他落下馬蹄之時,蕩起一圈火星子的漣漪。

    柳沉昂頭,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人,分明已經被燎燒到,身子都是密麻的焦黑。

    深入蘆葦蕩,並無多少戰馬。

    尉遲定沒有絲毫猶豫,跳下了馬,和幾個親衛一起,將搖晃的柳沉託了上去。

    柳沉泣不成聲。

    今日敗於蜀人,已然是天大之恥。

    “尉遲小將軍,你我同騎。”

    “馬不勝力,恐拖累了軍師。”尉遲定笑道。

    柳沉再度痛哭。

    胯下的戰馬,分明裹滿了溼幔布,若不然,如何能從火海中衝入。

    “還請柳軍師以大局爲先,速速離開此地。”

    “尉遲將軍,吾柳平德羞愧難安。”

    尉遲定不答,擡起手,準備重擊馬臀。動手之時,他認真擡起了頭。

    “多問柳軍師一句……此番,我河北五良,可算是北渝的有功之將了?”

    “自然,尉遲將軍乃天下名將。”

    尉遲定大笑起來,再無絲毫猶豫,一擊之下,戰馬喫痛地往隔火道前方狂奔。

    “速走,速走!”待柳沉離開,監軍營的人,迅速開始催促,好不容易打通的隔火道,照着這副光景來看,恐怕支撐不住多久。

    “尉遲將軍,還請速速離開此地。”

    “知曉了。”

    尉遲定開口,並未跟着動作,而是沉默地站着。似是無人記得,他原先的時候,便被傷及了腿,此番追擊蜀人,亦是個瘸子。

    瘸子沒有了馬,加上被火勢燎得滿身是傷。

    尉遲定閉了閉目,先是嘆息,又忽然笑起來,從腰上的位置,解下一張沾血的新馬革,冷靜地抱在懷裏。

    柳沉離開之後,軍令似是有所不受,諸多的北渝將士,瘋狂跟着逃命。四五個士卒跑來,將尉遲定不慎撞到了一邊。

    尉遲定並未生氣,看着懷中的新馬革,臉龐上露出得償所願的舒緩。

    “吾尉遲定!”

    “吾解瑜!”

    “吳真!”

    “端木仇!”

    “還有我梁虎!”

    “我五人同生共死,願秉日月昭昭,結爲異姓兄弟!稱河北五良,自此匡扶北渝,大破西蜀,一統天下三十州!”

    尉遲定轉過目光,隱約還聽得到自家親衛焦急的呼喚。

    他伸出手,卻一切來不及,一條火蛇撲來,將他整個裹在了其中。

    “可記得……鄴州人尉遲定——”

    ……

    逃命中,柳沉回過了頭,披頭散髮,再加上滿臉的菸灰,哪裏還有半分主將的模樣。

    “尉遲小將軍呢?”

    “回軍師,並未跟上……尉遲將軍大義,但此時軍中已經騷亂,軍師若是想尋,我等願與軍師同去。”

    “先離開。”柳沉言簡意賅。

    親衛怔了怔,但也並未多說,跟着柳沉一起,迅速往火海外逃奔。

    ……

    火光沖天。

    在燎原之勢的蘆葦蕩外,祝子榮焦急地等待着。卻在這時,突然聽到探騎回報。

    “祝將軍,西蜀的晁義,領着蜀騎大軍,正從後殺來!”

    “狼崽子欺我太甚!”聞聽情報,祝子榮頓時破口大罵。他和晁義,三番兩次的,已經是老對手了。

    若是那什麼西蜀的白甲騎,他或許會忌憚一二。但不過是西蜀的輕騎,哪怕晁義再厲害,他亦有信心破之。

    畢竟,在他的麾下,同樣有近兩萬的燕州弓騎。

    再者說,按着他和尉遲定的約定,留在這裏,原本就是接應柳沉軍師的。此時,如何能讓狼崽子得手。

    “隨本將迎戰——”

    祝子榮的怒吼下,近兩萬的燕州弓騎,開始動作起來。都跟着調轉馬頭,直奔蜀騎衝來的方向,即將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狼崽子,吾祝子榮立志,誓要取你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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