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揚名四海 >第七十七章 火上澆油
    秦揚好生斟酌一番,才謹慎地回答:“門閥如錐心之刺,貪腐如噬骨之蟻。前者直接威脅皇權,後者則一點一滴蛀空國家。所以,查處貪腐勢在必行,但光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必須開源節流,明晰制度。否則,嚴刑酷法下依然會有人鋌而走險,甚至狗急跳牆,貪官變反賊。”

    天心不滿道:“我最煩講大道理,可有具體策略?”

    秦揚略加思索,答道:“地方財政最大的來源就是稅收。首先,要精簡稅收名目,把那些雜七雜八的稅種全部取消;其次,將稅收數額明確告知天下,可讓縣郡之間互相張貼告示,確保百姓知道朝廷收多少的稅;再者,對於沒有田地只能租種者要壓稅,對於出租田地不親力親爲者要擡稅,對於囤積居奇、倒買倒賣賺取暴利者要收重稅;而後,精簡官吏,提高薪奉;最後,每年由永安向各地方派出兩組人,一組由候補官吏組成,暗查各地貪腐,發現線索即上報朝廷,一旦證據確鑿,立即罷免、逮捕、抄家,由候補官員直接上任取代,另一組則由精通賬目財政之人組成,避開原籍,去查清地方賬目是否虧空,是否作假。”

    天心託着腮,出神地看着他,見他停下來,問:“還有嗎?”

    秦揚無奈道:“一時半會只想出來這些。”

    “你這些想法還需雕琢纔可實行,但方向別出心裁。我越發不想放你回楚國了,你若留下,我便讓你大展宏圖——”

    秦揚剛要回話,天心知道他又要說老一套,便把腳從木盆裏抽出。

    “水快涼了。你也早些休息。”

    ……

    “起牀!”

    秦揚倏地坐起來,只聽門外有人來回跑動叫起。他擡頭望了一眼,從氣窗透進來的光可以大致判斷,天早就亮了。

    他舒展筋骨,經過一夜休整,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此時可謂是生龍活虎、精力充沛。

    天心也被外邊的喊聲吵醒,看她臉上恢復光澤,比昨天精神頭好了不少。

    “按日子算,函峪關的軍隊今日就會抵達華陵,三日之後,永安的金鵬衛也會進駐新宛。邙殤山的反賊又失去了五個統領,內憂外患,必然亂成一團。”

    秦揚點頭道:“軍隊來到這裏,自然要見盧思遠。到時候發現他消失,那些衙役就跑不掉。但願可以儘快摸查到這邊吧。”

    二人換好衣服,隱蔽在人隊伍裏,再度回到邙殤山內。回去的路也是先下後上,和昨夜無異。

    然而剛到七星殿,秦揚便看到祭壇中間擠滿了人。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顏色各異,顯然是金、木、水、火、土五營的人都在。

    秦揚他們根本擠不進去,只能滯留在青石路上,遠遠地聽祭壇上的人爭吵。

    “我家宋大人一夜未歸,誰都知道他和你們火營的統領不對付,你們得給個說法!”

    “你們金營不要血口噴人!姚大人也一夜未歸,怎麼不說是宋海舟搞的鬼!”

    “二位別爭了,五位統領大人同時失蹤,我們應該齊心協力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現在哪有人做主?”

    秦揚暗暗好笑。那五個統領去了哪裏,他一清二楚,此時看着這些人爭吵無異於看耍猴。

    天心觀察許久,隨後輕輕點在他手背上,:“這些人都是阿貓阿狗,如果光耍嘴皮,在這吵破天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她四下瞧了瞧,低聲道:“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們熱鬧一下?”

    “好,我給他們加把火。”

    秦揚指尖滑下一根毒針,瞄準相鄰石道上火營的一人,手腕一抖——

    那人一聲慘叫,白眼上翻,雙手亂抓,竟帶着身邊毫無防備的兩人從道上摔進深淵!

    如此變故自然引發騷亂,在場之人不由紛紛望過去。

    而秦揚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手握成拳,指間夾着四根毒針,趁着衆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火營時,對着祭壇上一甩,瞬間斃殺水、火、木、土四營的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爲何接連發生變故,可誰都知道金火不和,此時祭壇上又唯獨金營的人沒有死,自然成了衆矢之的!

    “原來是你們金營搞得鬼!”

    “早就聽說宋海舟野心勃勃,想要一家獨大,其他四營的統領必定被他們害了!”

    “火營之人何在?爲被殺的兄弟報仇!”

    祭壇上金營的人百口莫辯,不知何人突然怒喝了一句“殺”,如同烽火燎原一般點爆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七星殿內頓時亂成一鍋粥!

    石板道上擠滿了人,以至於祭壇下五大營的人根本退不得,雖然還未縷清因果,但大家本就是玩刀的,有人動手就絕不能慫,硬着頭皮也得上。

    七星殿中央已經殺得熱火朝天,不時有人跌落進深淵。好在秦揚和天心在隊伍中間部分,就在石道上裝模做樣的乾嚎幾嗓子助威。

    這些人在天心的眼裏都是反賊,遲早要和秦軍兵戎相見,此時內耗自然深得其心,她自然樂得隔岸觀火。

    這時,又有人火上澆油:“屍體檢查過了,傷人的暗器是你金營的催心針,上面塗的是你木營的斷腸粉。你二營逃不掉干係!”

    本來開始還是亂打亂殺,可有人拿出了證據,金、木二營的人自然不會認這筆糊塗帳,矛盾反而更加激烈!

    祭壇四周到處都是死屍,扔在打鬥的人殺紅了眼,有人如同下餃子般接連不斷地掉進深淵,而石道上的人前仆後繼,又衝上去砍殺,前面的人都填上去了,以至於秦揚所在的位置向前移動了七八丈。

    天心暗暗嘀咕:“是不是玩大了?”

    再這麼殺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前排的人都死絕,秦揚和天心也得逼上祭壇。

    秦揚握緊她的手,說:“一旦上了那祭壇,我就把他們全殺了,護您周全。”

    天心懷疑道:“能行嗎?”

    “若是在平地上,被這麼多人包圍,我也沒有把握。不過,我的招式一向大開大合,這祭壇左右都是深淵,我只需要穩佔中心,把他們打落下去即可。”

    若是平常人聽到這話,必定會懷疑三分,可天心直接點頭:“你這樣講我就放心了。”

    就在二人還有十步就到了中央殺場時,突然,十幾道身影直接從沒人的一條石道方向飛奔而來,直接飛躍到祭壇下,圍成一圈。

    那十幾人如同模子裏復刻出來的一般,同時以一個姿勢拔刀——

    唰!

    十多把刀同時出鞘,祭壇上還在打鬥的五營之人全部被斬飛!

    秦揚瞳孔急縮。他自然認得這些黑衣黑笠的刀客——

    “活死人。”

    天心也察覺出這些人的身份,不由稍稍後退,避在秦揚身後。

    五營衆人被這一雷霆手段震住,紛紛停下來。這時,只聽那些活死人冒出來的甬道——也就是日營,裏面傳來吱呀吱呀的木輪聲。

    只見聶俊才推着一輛紅木車椅,車上之人,正是龐叔禮!

    “是主上!”

    五營之人紛紛齊跪下來。

    秦揚拉了拉天心衣角,見她執拗不肯下跪,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您告訴我的。”

    天心吐了口惡氣,只好跟着單膝下跪。

    見所有人都跪伏,聶俊才怒喝道:“宋海舟,陸和,王義行,姚元亮,李閔。——五人何在?”

    無人迴應。

    車椅上的龐叔禮臉色陰沉,不動聲色地抻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棉毯。

    秦揚偷偷瞄過去,暗道奇怪。這龐叔禮除了不能行走,可氣色看起來不錯,看不出剛剛受過重傷。

    “這段時間孤不在山中,少不了有人攪風攪雨。孤今天出來看各位一眼,既是關懷慰問,也是讓各位安心。”

    說罷,他偏過頭,看向聶俊才,言辭間對那些死去的五營之人毫不在意。

    “此事必有蹊蹺。現在是大事將成的關鍵時期,不可有半分差池。先讓他們各歸各營,等你弄清來龍去脈,再行處置。”

    聶俊才領了命,朗聲道:“主上之命爾等可聽清楚了?每營各留下十人清理屍體,其餘人速速回營!”

    所有人不敢違抗,紛紛起身,調轉方向後排打頭,默默從各營的甬道退出七星殿。

    秦揚和天心恰好在原本前排的十人之內,就留在殿中清理死屍。

    龐叔禮不知何時,由他人推車回了日營裏。而那些活死人並未撤去,依然留在祭壇上。

    聶俊才走上祭壇,拿出一串銀鈴搖了搖,那十幾個活死人同時一滯,隨後竟四下走動起來,如同巡邏一般。

    天心使了個眼色,秦揚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靠了上去,他正要踏上祭壇,卻見眼前一晃,三個黑影從面前一閃而過——

    只見不遠處,一個土營之人滿目怨恨,正在要揮刀砍向地面的一具屍體。而那三個活死人直接將刀架在他脖子上?

    “大膽,你要作甚!”

    聶俊才迅速走上前,質問那人。

    那人雙目通紅:“我兄長剛剛被他推下去了……”

    聶俊才沉默一陣,說:“此人已死,不必再折磨其屍身。”

    秦揚一直在旁邊觀察。

    他很疑惑,那土營之人明明是背對祭壇,三名活死人是怎麼察覺到有人要毀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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