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成爲殘骸的客棧，遍地屍體。
因爲有人在外鎖住了內部的全部氣機，不論裏面有多大的動靜，百姓們還都未能察覺的到。
第二天天亮後，想必會嚇他們一大跳。
至於冷凌山的屍體，沒人帶走，還是被留在了那間客棧裏。
冷家府邸內，孫夫人在門口等了很久，她向來睡覺比較淺，自己的夫君半夜悄悄起身，隨後便離開了府邸，她也早就有所察覺，此時正坐在門口，吩咐下人準備好了一些簡單的小菜正在等自己的夫君回來。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
孫夫人臉上卻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耐人尋味。
化作一道流光的冷家主落在了自家門前，臉色陰沉。
下人趕忙迎上來，雙手遞上一件披風，低下腦袋道：“家主……夫人在門口等您。”
冷家主接過披風拿在手上，點點頭，等下人打開門後，見到自己的夫人終是露出了一絲笑顏。
而此時的孫夫人也早已經收起了那詭異的笑容，立馬迎上來，關心道：“今夜外面有點寒風，我特地讓下人燉了梨湯等你回來。”
冷家主接過梨湯，呆呆的不說話。
今夜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其實心中也不好受。
說來說去也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最早先時候的家族內鬥時，自己這個弟弟也是站在自己身邊，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但自己的兩個弟弟，一個說從來不屬於這裏，另外一個則是要搶自己屁股下的這張椅子，想起來還是有些寒心的。
孫夫人道：“老二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手上，心裏難免會不好受，但能儘早找出老二這隻鬼，倒也挺好的。”
冷家主望着自己的夫人，嘆息道：“到頭來，我也只剩下你了。”
孫夫人微微一笑，將披風親自爲冷家主披上，牽着他的手走回屋裏。
屋中，孫夫人早早就點好了安神香，看着冷家主喝下了那碗梨湯後，走到冷家主身後，輕輕的爲他揉起了腦袋。
“我有點累了。”
冷家主突然說道，臉上滿臉愁容。
“坐在這個位置上，怎麼可能不累？”
孫夫人突然問道：“有很多人也想坐在你這個位置上，夫君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把這個位置讓出去？”
冷家主悽慘一笑。
當初爲了坐到這個位置上來，付出了多少汗水，流了多少鮮血，才坐在這裏。
要讓出去，豈不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等於徒勞。
他搖搖頭，無奈道：“清春和清夏兩人還太年少，至於老四……他倒是有一些資格，但他的女兒卻讓我很頭疼。”
冷家老四的女兒自然就是古小天的師姐，冷清秋。
“在這個位置上，每走一步我都十分小心，可人心卻始終難測。”
突然之間，冷家主回頭望向孫夫人，問道：“你會背叛我嗎？”
孫夫人一愣，表情僵硬，但很快又換上一副笑顏，“夫君，我的身份若是想要背叛你，恐怕你活不到今天的。”
冷家主點點頭，拍了拍孫夫人的手，緩緩吐出一口氣，“是我想多了。”
在安神香的功效下，冷家主睏意襲來，便先一步躺到了牀上，閉上眼睡覺。
門很快被人打開，盧水連忙低頭道了一句夫人。
孫夫人點點頭，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同盧管事說。”
盧水點頭應下，推門離去。
盧管事這才緩緩的從大簾後走了出來，拱手道：“夫人深夜造訪，可是有什麼要事？”
孫夫人一笑，開門見山道：“在我面前何必還要裝下去呢，盧直？”
盧直扯了扯嘴角，原本的笑臉也瞬間拉了下來，直接問道：“夫人大概已經猜出了我是鬼了，只是爲何不告訴家主呢？”
孫夫人走向管事房中那些前任管事的靈位，沒有直接回答盧直的問題，而是問道：“在冷家歷任的管事之中，可有任何一人曾想過背叛冷家？”
盧直搖搖頭，“盧氏侍奉冷氏已經許多代人了，若是真想要背叛，也早就有人動手了。”
孫夫人目光灼灼，盯着盧直，“所以你就要做這第一個人？”
盧直皮笑肉不笑道：“總有人要開這個先河，盧氏做僕人太久了，我也想嘗試一下當主人的滋味。”
孫夫人笑了笑，伸手拿起了三炷香，在靈位前拜了起來。
之後，她將香插在香壇裏，纔回頭問道：“你真的認爲我不會阻礙你？”
盧直看着孫夫人，沒有說話，陷入思考。
孫夫人的身份不光只是冷家夫人這麼簡單，她的另一重身份才更可怕。
當朝長公主。
盧氏可以不忌憚冷家，因爲早晚會撕破臉皮，但盧氏不想在這場戰爭裏面牽扯進太多的人，尤其是將孫夫人牽扯進來。
冷家主在盧氏眼裏是必須死的，同樣的，他的那些家人也一個都不能活。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但孫夫人是長公主的這個身份，會讓盧氏有所忌憚。
今天他們可以讓古小天過來平定西蜀的冷家，那麼下一次，或許就是平定西蜀盧家了。
然而，孫夫人卻突然輕笑兩聲，上前拍了拍盧直的肩膀，“不必擔憂，我之所以還沒告訴他，是我想看看盧氏的態度。”
盧直皺了皺眉頭，疑惑道：“夫人想讓我們如何做？”
“西蜀會交給盧氏，但盧氏日後都要聽朝廷的，如何？”
盧直赫然一驚。
他顫顫巍巍問道：“夫人……也是鬼？”
“我嫁到西蜀來，也只不過是幫朝廷想收回最後這一塊拼圖而已。”
孫夫人神色淡然道：“至於我是不是那隻鬼，你心中應該也有答案了。”
盧直看着孫夫人，即便是做了這麼多年管事，能通過看眼色猜到別人在想些什麼的他，此刻卻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女人了。
“夫人……這件事情，我需要考慮一下。”
孫夫人點點頭，“不急，我等着盧管事的好消息。”
……
……
天微微亮，雞尚未鳴。
錦官城內，有要外出的人早早就醒了，路過客棧的時候，兩眼瞪得溜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