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儘可能地避開女眷所在之地,不想在他特意繞過大路,走羊腸小道時,遇到了兩位女眷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股躁意莫名地蔓延在裴謹廷的心間。
枉他身上掛着遊蕩花叢的名頭,今日見着這些貴女,也委實太多了。
相比外頭大路上那些時不時路過的貴女,裴謹廷覺着還是應付眼前兩個要來得容易些。
他朝着兩人微微欠身,鳳眸並未落在她們身上,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收斂,
“裴某有事在身,借過。”
話音落下,目光落向遠方,不知皇后是否會爲難圓圓。
以她那忍氣吞聲的性子,說不定反駁都不會。
裴謹廷越想越煩躁,只想快點找到顧青媛。
正思慮之際,忽然跟前需要借過的其中一位姑娘大叫起來。
“啊!蛇!”
她的這一聲大叫,連帶着同行的那位姑娘也跟着驚嚇起來。
兩人慌不擇路地朝前奔,許是姑娘家的裙襬太長,兩人一個趔趄,紛紛朝前撲。
向着裴謹廷的身上撞了過來。
裴謹廷負着手,閃身避讓。
兩位貴女並未撞到他身上,倒是撲跌在他的腳邊。
“裴公子,樹叢間有蛇在爬!”
一位貴女驚慌失措的樣子,梨花帶雨地狼狽爬起來,縮到他的身旁,抱着他的胳臂……
裴謹廷不等她抱實自己的手臂,立刻往後一退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兩個女子,
“不知兩位是哪家的貴女,見了外男不避開,反而上前來動手動腳……”
“裴某後院太小,可容不下兩位姑娘來做妾。”
他的眼眸裏滿是嘲諷。
若是之前他覺得女官帶錯路是爲了給時間讓皇后爲難顧青媛。
這一刻,裴謹廷是真正知道皇后今日宴請這些貴女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到,皇后竟然會有這樣的打算。
兩位貴女呆愣當場。
從各家收到皇后的請帖,再聯繫到之前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鎮國公府假姑娘的事。
各家心頭都明白,皇后這是爲了給裴三公子選新媳婦。
如果不是裴謹廷的名聲實在不好,裴家的門檻早就被踏破了。
誰不想同這樣的人家結親呢?
自從裴謹廷搶了那顧家姑娘回府後,荒唐事倒是做得少了。
果然,男人還是要成家才能懂事。
故而,之前不屑裴謹廷的人家,這會也捨得把好姑娘都放出來,赴了皇后的這賞荷宴。
當然,這樣的事情,在高門貴族的宴請裏不算少,本來講究的是半遮半掩。
沒想到,裴謹廷別的不說,直接把兩個人往妾上立,兩位姑娘臉色都青白難堪起來。
若是今日之事傳揚出去,這兩位姑娘就別想再嫁個好人家了。
誰家願意要兩個不守規矩的兒媳婦呢?
那梨花春帶雨的姑娘有些急智,想要挽回些形象。
誰知,裴謹廷卻是拂袖而去,並且一邊吩咐趕來的侍從,
“去。再捉些蛇來和樹叢裏的作伴……”
兩位姑娘頓時臉頰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樹叢裏到底有沒有蛇她們知道,可再捉些蛇來……
這分明就是把她們的臉面放在地上踩踏啊。
裴謹廷滿腔的怒意,雙手緊攥,步子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皇后歇息的寢殿。
屋內並未見到顧青媛的身影,只有皇后在慢慢地品茗。
見到裴謹廷,她呵斥道,
“多大的人了,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裴謹廷草草地施了個禮,直接了當地問道,
“阿媛呢?姑母何意?感情今日這賞荷宴是爲侄兒準備的?”
既然真相已經被點破,皇后也就不再遮掩,坦然地點頭,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本宮也就不用和你拐彎抹角的了。”
她緩緩放下茶盞,端正地坐在鳳榻上,望着裴謹廷,
“一開始本宮就不贊同你的這門搶來的婚事。”
“更別說她如今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女,誰知道她的身上帶着什麼樣骯髒的血脈。”
“你是承恩公府的三公子,是本宮和陛下養大的孩子,你不該有這樣一個身份的妻子在身側。”
裴謹廷望着皇后一本正經的模樣,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哦?”他哂然一笑,反問道,“姑母。你覺着什麼樣人陪站在侄兒身側?”
話說一般,裴謹廷輕描淡寫地瞥了眼皇后,聲音不鹹不淡,
“誰又有侄兒我的血脈骯髒呢?”
裴謹廷只覺得一切荒唐到了極點。
他好不容易纔讓阿媛撞到他身邊來。
皇后竟然想着讓她從自己身邊離開,停妻再娶?
皇后聽了他的話,大怒,“裴景珩。你住嘴。”
“本宮想着今日設宴,選下合適的女子,再予你們相看,正巧你和顧氏都進宮了。”
“剛剛,本宮也同顧氏說過了。也準備了良田,鋪子,皇莊,甚至縣主的尊位予她做補償。”
“本宮豈會讓她喫虧。”
裴謹廷一直想着,皇后爲難顧青媛,不外乎是讓她學規矩,罰抄經書之類的。
畢竟閨閣中老嬤嬤教導規矩,比十大酷刑還要難熬。
可他沒想到,皇后同顧青媛說得是讓他停妻再娶的事情。
天邊越積越厚的雲層下,一道閃電伴隨着轟隆聲,炸在屋脊上。
“姑母……”裴謹廷怒聲吼叫。
這一刻,他的心從未有過的慌張。
比當初聽說陸家上顧家提親時還要慌。
良田,鋪子,皇莊,尊位……
呵。他在皇后的眼睛裏倒真是值錢啊。
裴謹廷暴怒過後,冷靜下來。
他問,“顧圓圓要了那些東西?”
他緊緊地看着皇后,如果顧圓圓要了那些東西,他該怎麼辦呢?
想到顧青媛在崇明殿拒絕皇帝的封賞,只想要找尋鎮國公的事。
裴謹廷心鬆了鬆。
皇后抿了抿脣,想到剛剛和顧青媛的對話。
顧青媛的嗓音堅韌又柔軟,
“娘娘不必給我什麼彌補。我雖是孤女,卻不要這樣的東西。”
“能與裴公子好聚好散,乃是我的本分。”
說完,之後,她未再多言,而是行禮退了出去。
皇后捏了捏眉心,回答了裴謹廷,
“沒有。她沒有要那些東西。”
轟隆的雷電過後,雨終於落了下來。
裴謹廷就知道,顧圓圓那樣一個人,不會在乎這些的。
可是此刻,她又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