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也聽說了這事兒。
這日下完早朝,說完了正事,皇帝問,
“愛卿。景珩那孩子在府上養傷沒有打擾到你吧?”
顧紹略一躊躇,謹慎道,
“裴三公子的傷如今養得差不多。”
皇帝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封奏摺,
“愛卿回來那日,京都不只是發生過騷亂,還發生了一件事。”
他頓了頓,提筆在奏摺上圈了一下,又道,
“想必愛卿也知道,當年在鎮國公府後院救了景珩的,竟是令媛。”
“陰差陽錯下被人冒領了功勞,當年朕曾厚厚的賞賜過那位冒領功勞的人。”
“如今,找到了真正的救命恩人,朕想着,總是要厚賞一番。”
顧紹這些日子自是知道了這件事,也明白阿媛當初爲何會抱着那個布偶孤零零地在池塘邊坐着。
那段日子他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之中,對阿媛關心甚少。
這才導致阿媛下水後大病一場,把那一陣發生事都忘光了。
顧紹上前行禮,懇切地對皇帝說道,
“陛下。就算小女曾救過裴三公子,也絕不敢受了這份封賞。”
“若說起來,裴三公子早已回報小女。”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小女的無心之舉,實不敢蒙受此恩。”
搶親的事,顧紹也瞭解的七七八八,知道起初就是裴瑾廷一力承擔罪責,並未牽連到阿媛身上。
顧紹撩袍跪下,
“陛下……”
皇帝卻不容他繼續往下說,
“愛卿。這事就這麼定了。”
“賞賜不日就會送到府中。愛卿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話說到這份上,若是再推拒就顯得不識好歹了。
顧紹嚥下之前想說要說的話,恭敬叩首,
“臣代小女叩謝陛下隆恩。”
皇帝笑呵呵地擺手,
“景珩且讓他在府上再住一些時日吧。”
“這孩子,看着灑脫任性,實際是個好的。若他在府上有什麼言語冒失,還望愛卿多加提點和關照。”
那樣慈愛、鄭重的語氣,只有在極爲疼愛孩子的長輩身上才能看到。
顧紹眉峯微聳,心頭五味雜陳,不可否認,裴瑾廷是個不錯的孩子。
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動那個心思。
只他們相遇在錯的時間。
待顧紹離開後,皇帝嘆了口氣。
“朕可是下了老臉幫着景珩了。”
顧紹一向做事看似豪放,實則內斂。
從這次失蹤的事情就能看出來。
如果不是他,朝廷也沒辦法拿到那樣多的好處。
如今,顧紹看着沒有招搖的說要給女兒說親,看似隨意,其實目的明確。
讓別人看清楚,顧青媛是他顧紹的女兒,別沒眼色去招惹。
還有就是從搶親的事情裏脫身出來,同時也是在向皇帝還有承恩公府表明態度。
最後,也不排除是真的想給女兒物色個聽話懂事疼人的女婿。
看似一個模棱兩可的消息,背後卻是深不可測。
不過,皇帝半晌後,也是笑着說,“景珩看上的東西,可還沒有脫手過的。”
裴府,客院。
裴瑾廷正在喝藥湯時,一個人影綴在賀錚身後進來。
裴瑾廷本來就覺着那藥湯苦澀無比,聽到這話,越發覺得藥湯難以下嚥。
怒氣上頭,但又告訴自己忍住。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得住氣。
一場比試,看得不是誰做得好,而是誰更能靜下心來。
自從上次他使計讓顧青媛來探望,被鎮國公發現後。
一直都規規矩矩的,沒再出什麼幺蛾子,該吃藥吃藥,該睡覺睡覺。
這個階段鎮國公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安分。
他要是上躥下跳的,那就徹底讓鎮國公將他踢出局了。
他也知道,顧青媛如今有心結,若還隨便介入她的生活,對她死纏爛打,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明知道這些,但,裴瑾廷還是很生氣。
賀錚小心地窺探着他的臉色,問,
“公子,要不要把那些蠢蠢欲動人家的記錄給您看看?”
“不看。”裴瑾廷隨手把藥碗甩在矮櫃上,聽到這些,他就來火,寒着臉,咬牙切齒,“燒掉。”
賀錚領命下去燒東西,裴瑾廷靠在牀欄上自己生了會悶氣,最終無奈地叫道,
“把剛纔那份記錄拿來。”
他倒要看看,哪些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人家敢動心思。
賀錚“哎呀”一聲,撓頭驚慌道,
“公子,小的按您的吩咐,已經燒了。”
因爲賀方的事情,裴瑾廷身邊的人事狠狠地被整頓了一番。
若是往常,賀錚還會揣摩一番,拖延一二,以防裴瑾廷後悔。
現在卻是不敢耽擱了,出門就扔到藥爐裏,連一點沒燒透的碎紙頭都不敢留下。
裴瑾廷哼笑,毫無溫度地,
“那再去寫一份來。”
顧青媛這些日子,也不是不想去探望裴瑾廷,而是她若是一往客院的方向走去時。
顧紹帶回來的侍衛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躬身道,
“姑娘。大人說那邊有危險,讓姑娘不要靠近……”
顧青媛嘴角抽了抽,父親這是把裴瑾廷當成了洪水猛獸。
這日,她正在桌案上抄寫經書,外頭有新來侍女道,
“姑娘,門房提了一箱子書,說是書坊送來的新書。”
顧青媛從前愛和書坊定書,過些日子就會讓他們送上門。
只是有些詫異,書坊爲何會知曉她如今在顧家?
門房將書送到屋內,顧青媛讓新來的侍女下去,打開書箱,上頭躺着一封信。
那銳利的筆鋒描寫出來的字,讓顧青媛抿了抿脣。
竟然是裴瑾廷讓人送來的。
這是不敢明目張膽地來見他,就拐彎抹角地送書給她?
顧青媛隨手拿起一本書,正準備翻看,下一刻,宛如燙手山芋般丟開。
她簡直不敢相信,裴瑾廷這個不要臉的,竟然送那種書給她。
書中的圖畫,栩栩如生,放浪至極。
她紅着臉,翻看其他的書,都是描述閨中之樂的書籍。
無恥。
顧青媛在心頭啐了一口。
這一日,她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想把那些書處理了,卻又怕太明顯。
想來想去,腦殼都疼了。
晚間沐浴過後,她揉着頭,鬆鬆垮垮地攏着一件中衣,拉開帳子,纔剛要躺下,身後忽然翻過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