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心有所屠 >304.流言
    承擔故太子的喪儀,這事並不怎麼好做。

    做得好了,那是身爲臣子應該做的。

    做的不好,千不該萬不該。

    秦王提議讓裴瑾廷接下故太子喪儀的提議,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長長宮巷內,夕陽餘暉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裴瑾廷擡頭間,就見到秦王正緩緩而來。

    就是這樣的湊巧,巧的好像是皇后在等待他一般。

    “景珩。”秦王搖着羽扇緩緩到裴瑾廷跟前,同他肩並肩地往前行去。

    裴瑾廷只是淡淡挑了下眉,沒說話。

    秦王好似沒感受到裴瑾廷的冷淡,溫和地說道,“景珩。你同二弟從前感情就很好。”

    “就連他病逝前,父皇也讓你送二弟一程,可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你不會怪本王擅作主張提議你接下那差事吧?”

    裴瑾廷倒是沒有反駁,掃了一眼秦王手中的羽扇,點頭道,“嗯。不會。”

    他的態度出奇的好,秦王緊了緊手中的摺扇,狐疑地睨了眼身側俊秀挺拔的男子一眼。

    即便這種時候,身邊男子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依然波光粼粼,冷靜明澈。

    秦王心裏想着,這可真是一個瘋子一樣的野心家。

    一旦裴瑾廷接下喪儀的差事,那麼,在太子落葬前,會有許多的坎,讓他過不去。

    到時,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將會一無所有。

    秦王和裴瑾廷之間,明槍暗箭地鬥了許多回,可那層爭鬥的薄紗沒有掀開,那對秦王來說,就還有遮羞的布簾。

    轉眼間,兩人就到了崇明殿,門前的守衛看了兩人好幾眼,心裏轉了幾轉,不明白這兩人爲何會一同前來。

    太子的病逝,對皇帝的打擊還是很明顯的。

    這會坐在御座上,人看起來有些怏怏的,說話的聲音嘶啞。

    看到裴瑾廷和秦王來了,無精打采,“你們來了?”

    裴瑾廷半垂着臉,只露出硬挺的眉骨和清清的眼眸,拱手道,“秦王在路上碰見臣,言說故太子去得匆忙,喪儀想要辦得好,有些繁瑣,故而說想同臣一塊擔下這差事。”

    秦王原本想要看戲的姿態,這會聽到裴瑾廷的話,差點被口水嗆住。

    他仔細打量着裴瑾廷,似乎明白了什麼。

    怪不得這人剛剛什麼話都沒有,原來是等在這裏陰他。

    不管接下來有什麼手腳,誰動的手腳,只要差事做不好,他也要跟着擔責。

    秦王心頭悻悻,卻不敢說裴瑾廷說謊,就算有證人能夠證明裴瑾廷撒謊,可故太子的喪儀是大事。

    他們還是兄弟,若秦王推脫,來日在登上儲君的位置時,就會被人說沒有手足之情。

    這會,秦王只盼着皇帝能夠駁了裴瑾廷的話,讓他不要參合到裏頭去。

    雖說接下來手腳他可以少做一點,卻不是沒法子對付裴瑾廷。

    上首皇帝揉了揉額頭,淡淡點頭應允,“靖英有心了。景珩第一次接觸到禮部的差事,可能有些不熟,你幫幫他也可以。”

    靖英,秦王的小字。哪怕是皇帝所賜,卻並不被秦王所喜。

    從前,且不說英字和太子的郢字有些相似,就是和裴瑾廷的小子景珩,也是有些像的。

    明明裴瑾廷不過是個皇后孃家子侄,卻不知哪裏受了皇帝的青眼,受寵至今。

    不僅沒有駁斥裴瑾廷拉他下水的提議,竟間接地幫裴瑾廷做了開脫。

    擔的差事不熟,有些紕漏也再所難免。

    就算今日他沒有被裴瑾廷拉下水,來日下絆子給他,差事砸了,想必皇帝也不會說什麼。

    這和秦王當初設想的有些不一樣。

    秦王十分不情願,心頭不甘,但觸及皇帝臉色,他也不敢冒進,只好心頭咬牙切齒,面上和煦微笑。

    “是。”

    皇帝看起來很是疲累,說了幾件朝事的處置後,就擺擺手,讓衆人退了。

    只是,獨獨留下裴瑾廷。

    “皇后愁苦這些日子,回宮就病倒了,如今在鳳儀宮靜養,今日就別去叨擾她了。”

    “往後你要多進宮給她請安纔好。”

    裴瑾廷對給皇后請安的事興味索然,淡淡道,“臣知道了。臣先告退。”

    皇帝揮揮手,無精打采道,“去吧。”

    ……

    因爲故太子病逝,全上京都靜悄悄的,不敢招皇帝的眼。

    這年的中秋過得格外平靜,然而波瀾不興的表象下,卻涌動着洶涌波濤。

    裴瑾廷因爲在故太子喪儀上做得出色,很是得了皇帝一番稱讚。

    高門世傢俬底下隱隱有流言傳出,皇帝要讓裴瑾廷單獨立門戶,封侯爵。

    歷來能夠封爵的,要麼是戰場上立了功勞,要麼是有從龍之功。

    像裴瑾廷這樣的,要想封爵,靠得只能是裙帶關係。

    要說裴瑾廷,的確也有裙帶關係在。

    皇后是他的姑母,又歷來得皇帝的寵愛。

    只是,皇帝心情不好,沒人敢生事,把這些流言捅到皇帝面前。

    更沒人敢去到裴瑾廷的面前問個究竟。

    昨夜下過雨,草木上掛着水珠,雨水洗濯一新的琉璃瓦在昭陽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皇后跪在蒲團上,默唸着經文。

    太子死後,她不曾睡過一個整覺。

    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太子死前的慘狀。

    可偏偏,她什麼也不能做。

    誰讓她在懷太子時不小心,竟着了人的道,被人下了三更天。

    雖說已經把那下毒之人九族都誅了,卻也無法讓太子得到一個康健的身子。

    一步錯,步步錯。

    短短一個月,皇后變得形容枯槁,再沒有從前母儀天下的風華。

    她緊緊抓住胸前的佛珠,口中喃喃地念着佛號,半晌之後,吩咐外頭的宮人,“讓人去傳景珩入宮。”

    皇后的傳召傳到別院時,裴瑾廷正同顧青媛一處,在院中的紅豆樹下架鞦韆。

    顧青媛撫着那粗壯的紅豆樹,沒想到,這就是當年繼母讓人拔掉的紅豆樹。

    它沒有枯萎化作爛泥,而是換了個地方,長成蒼天大樹。

    還有許多的許多,好似一個寶藏般,裴瑾廷總是不告訴她,讓她去慢慢發現。

    每一次發現,都會有許多的驚喜。

    秦湘在聽了靖王世子說起從前跟着裴瑾廷一起捉弄顧青媛時,簡直驚掉下巴。

    男人幼稚起來,可真是沒小孩什麼事。

    聽說皇后傳召,裴瑾廷沉默了半晌,方纔點點頭,“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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