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都盯着她看,她索性不再掩飾,哭得更加悽悽。
一邊拿帕子擦着眼角,一邊哽咽道,“今天早上,徐家的下人來報,說來福昨日原本要出城去營裏找您,誰知竟被一夥人給扭到衙門去了。”
“說是來福做了不好的事情,那夥人拿着名帖,將來福送到官府去。”
“送到官府去也就罷了,還將人打了一頓,可憐來福如今生死不知……”
若是顧青媛不是如意口中的“那夥人”,她幾乎都要相信如意的話是真的。
被她這樣掐頭去尾地說了一遍,徐來福就是個無辜的路人啊。
顧紹愣了下,他從前很少在城中,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軍營裏準備上戰場的事。
故而和如意很少見面,更別說對她的那個從夫家帶來的弟弟。
這會忽然聽說人被送去官府,格外詫異,想着阿全剛好要去衙門,順便把人也領回來。
往後女兒肯定是要在府中住下的,到時候正好把這邊交給她打理,於是道,
“阿媛。這是如意姑姑。她的兄長爲了救我,不幸去世,往後她就是你的親姑姑。”
副將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唯有如意這個妹妹,人之將死,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如意。
當時鄭重地將如意託付給他,那種情況下,顧紹只有硬着頭皮應下。
如意姑娘原本在悽悽地哭着,聽到顧紹介紹她,讓顧青媛喚她“姑姑”時,嗓音頓了下。
好似叫喚的鴨子,被掐着喉嚨,戛然而止。
她緊緊地捏着手中的帕子,似乎這樣才能撫平自己紊亂的心。
兄長託孤的心思,她不相信顧紹不明白,這麼多年,她住在國公府,早就把自己當做女主人。
本以爲住在國公府,和顧紹朝夕相處,近水樓臺先得月。
可惜世事難料,顧紹根本就不回府,常年住在軍營,如今更是有把她當做妹妹的心思。
若是她真的只做顧紹的妹妹,被他廣而告之的話。
那她什麼期望都會成空,以前做的一切努力,就連兄長的命……
如意攥緊帕子,微垂着眼眸,溫聲道:“如意身份低微,當不得姑娘這聲‘姑姑’。”
她祈求般地朝顧紹道,“紹哥,來福那裏……”
硬生生地把話題轉到徐來福的事上頭。
顧紹肅容道,“我答應你兄長要照顧你一輩子,這國公府就是你的家,這些年也虧你打理家事,自然當得阿媛一聲‘姑姑’,這事就這麼定了。”
“往後我在軍營裏,家裏託付給你們姑侄倆,我也放心。”
不等如意在心裏盤算是否還有轉機的時候,顧紹大手一揮,已經將一切都定下來。
“至於你弟弟那裏……”顧紹沉吟,“你把那報信的人叫來,我再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全,你去衙門……”
說到後頭,她眼神冷淡,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顧紹本來並未將兩件事情想到一塊去,可細細品了下,他攥緊了手。
如意聽到小廝來報後,就猜到和弟弟碰上的那夥人就是顧青媛他們。
本以爲顧紹剛回來沒多久,顧青媛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顧紹面前告狀。
故而一聽到顧紹回來的消息,她就趕了過來。
沒想到顧青媛這個所謂的京中貴女,不按常理出牌。
她想了想,又跪了下去,面朝顧紹涕淚橫流:“紹哥,我對不起你,沒有管教好弟弟,更對不起大姑娘。”
顧紹知道徐來福和如意的關係,歸根結底,如意並未同前頭未婚夫成親,對於徐來福,她完全可以不管。
偏偏如意心善,又和徐來福感同身受,故而一直拉拔着他。
顧紹皺眉道,“你先起來吧。徐來福說是你的弟弟,畢竟不是你們家的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如意滿面羞愧,不斷用帕子抹着眼睛,低着頭站了起來。
既然兩件事變成一件事,那就好辦了。
顧紹沉着臉,“阿全。你去把人提回來。”
如意看着全叔遠去的背影,朝顧青媛請罪,“都怪我治家不嚴,出了醜事,驚擾了大姑娘。”
顧青媛並不瞭解如意,雖說裴瑾廷的人已經打探到她的身份來歷,可其他的還要細細打探纔行。
這會她只是淡淡道,“姑姑可千萬別這麼說。父親也說了,那個人畢竟不是你們家的,脾性品行都不是姑姑家能教養出來的。與你沒關係。”
如意雙肩垂得更低,“大姑娘所言甚是,若是真的,一定讓來福給你好好道歉。姑娘怎麼懲罰都行,只盼着能留弟弟一條命。”
顧青媛眉峯輕輕一動,笑了起來。
如意看着是在道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到最後卻把一個大帽子扣在她的頭上。
既如此,那她爲何不接呢?
她微微往後一靠,懶洋洋地說了一聲,“的確是要重重地懲罰纔行,畢竟他打的可是鎮國公府的名義在外頭調戲良家。”
“誰知道他在昨日之前,還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呢?”
“鎮國公府,歷代祖宗用命換來的名聲,可不能讓他隨便糟踐。”
如意聽着顧青媛說的,雙手不知不覺攥緊,指甲摳進了掌心裏,絲絲縷縷的刺痛讓她清醒過來。
沒事。她能夠拿捏的東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