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黔爲這長公主的百壽被也去南麓小住過兩回了,每次都是運了好些禮儀用具去等着祈福禮成,顯得格外虔誠。
王上自是知道許黔每回去護國寺都要找那小孩玩耍一番,心中難免看不慣許黔人到中年竟有些孌童傾向,幾欲道破龍陽之好登不得大雅,偏許黔每每下山回來便像憋壞似的,與府中姬妾鬧得歡騰。他對男女事既不像真實的平素那般剋制冷清,也不像傳聞裏斷袖之癖那般避之遠之。
東廂房竹影堂那邊今日住滿了香客,西廂房這邊原本只有王爺一家在住,許黔便帶着人搬着花火禮器等物件來墨光閣搭鄰居。
入住時已日頭西斜,許黔這邊剛安置妥當,江疑靈那家子正和和美美地吹着晚風在院中小桌上喫完飯。許黔本想溜過去也蹭個席位,卻見盤子空空,殘羹冷炙都未剩下。
齋飯清淡,如此只能拉着江若楠陪他去找個風景好的地方用膳纔有胃口了。大家都有鬼胎懷着,江疑靈夫婦對許黔這矯情神態已見怪不怪,自家兒子也不拒絕與他同遊,便懶得管了。
如常屏退暗衛,兩人順着青石小徑悠悠向上,找個地方喫喫喝喝看着天色漸漸暗沉。有些話不能聊,聊開了怕是閻王爺即刻就要收人去,那隻能聊些不痛不癢的,說着說着嘴皮子若是拌兩句便立刻偃旗息鼓以免打破平衡。
“我覺得,你總來找我是要圖什麼?”
許黔一把奪回江若楠正在喫的油果子,自己喫起來:“圖你喫我東西?圖你不識好歹?”
江若楠重新拿了塊酥餅,冷笑道:“哼,鬼知道。”
許黔道:“本少爺看你長得順眼,貪圖美色而已。”
你囤一屋子鶯鶯燕燕色名在外,鬼信你許黔轉性喜歡男人。江若楠不反駁,卻照着話本子裏罵他:“死斷袖。”
許黔嘆:“我也不想斷袖啊,只怪你長得太像你祖母了。”
我奶奶?江若楠差點噎到。
許黔顧自說:“襄太妃可是風華絕代的美人,我打小見過她老人家便驚爲天人,雖然現下記不清她究竟長啥模樣那麼美,可往後就沒再見着比她更好看的人。”
記事起與祖母便已在禪修,偶爾得見也是僧帽素袍修行模樣,曾有美貌只是聽說。不過被同輩人說看上自家奶奶,實在是有感覺到被冒犯,道:“休得胡言。”
“你看你不信。”許黔頓住笑了笑,說:“我幼時宮裏獨行常常迷路,有幸遇見過你祖母兩回,一見着你就覺得你莫名熟悉引人親近,想來你恐怕真有些她的神韻。”
雖然有些冒犯,但是這樣直白被人誇好看江若楠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一聲巨響,遠望墨光閣火光閃爍,應是爆炸走水了。方纔還面露羞赫的江若楠頃刻目光凌厲望向許黔:“是你。”
“我···”許黔有些慌亂,自然明白什麼意思。
江若楠站起來便朝着山下跌跌撞撞飛奔而去,一言不發拋下拉他出來的許黔。
“你這樣跑危險。”許黔輕功好,幾步就追上去。
山路陡峭,只要是往那個方向的,許黔半摟半拉着他也無所謂了,江若楠想的只要能快一些,或還能見到父母。
許黔和王爺三口住的火光最甚,蔓延開整個西廂幾乎都在火海中。寺中人都集過來了,佛祖面前善男信女都是熱心腸,滿院子人搬東西的搬東西,潑水的潑水。
許黔的人見主子回來都圍了過來,許黔怒道:“看老子做什麼,救人啊。”
江若楠掙脫許黔臂彎,呆滯看着火,不知該進該退。
許黔輕聲喊他:“楠楠。”
江若楠不答,卻對許黔聲音避如蛇蠍,往前走了幾步。
“楠楠。”火場危險,許黔一把將人抄回來,挽在身側。
少年掙不脫便放棄任人抱着,火光在他眼中瘋狂跳躍,卻點不亮這絕美眉目裏的死水。然後慢慢地十分厭惡地說:
“從你第一回來我便知道要做什麼,沒成想你竟說想交什麼朋友?喪鐘都敲了三回才響,還不如你想做什麼便直接做,幾番害怕幾番希望,便是你的惡趣味?”
許黔也不知道答什麼,只能沉默的挽着人不讓走。
“是我大意,連告別機會都沒有。”
“你說,你帶我出去做什麼?”
火一時半刻熄滅不了,但許黔屬下已與旁人忙乎一陣將墨光閣旁邊能拆能移的都搬開想來是蔓延不了,等這火何時燒完了便算完。
有個私兵裏的屬下湊近前來,面色複雜試探地說:“許大人,那個王爺王妃,逃出來了的。”
言罷,他環顧附近都是人,有些難以當衆下手滅口。
江若楠深吸一口氣,淚如雨下:“我爹孃?”
“是的,小世子,他們在後面。”黑衣屬下答得坦然,聲音恰好是周遭都能聽清楚的:“許是天乾物燥,停在大人房裏的煙火無緣由炸了,火勢太快便燒了西廂這片屋子。幸而這時候人大多沒休息,只可惜王爺王妃出來晚些,受了些傷已在井邊休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