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又在病中,真是又美譽添孝名。
夫君本就守着太長公主侍疾,許箬悠自是也跟着攜家也搬了過來,許黔就是被攜過來住的那個。
早上還說過幾日,偏許黔當晚便和許松見了面還極爲難得住在一個院中。
而風流成性的許相卻不願在院中風雅品茗,偏要帶着許黔去教坊中聊天才行。許黔能說什麼呢,反正壽宴的事早就備好,雜務本就不用他倆操心,外公要帶你逛個窯子,就逛個窯子唄。
所以這日傍晚爺孫倆同時出現在青雲居,還同時看上同一個姑娘,互相謙讓一番,便割愛都不要她。那姑娘被別人點了去,換來的美人又見爺孫倆肉眼可見地不開心,掃了風流興致。
房中,剛剛讓出去那位彈唱的清倌人,這一票生意還沒唱完。爺孫倆又不願退而求其次,還是要點她,便相對枯坐桌前聽着隔壁琴音等候。
或是尷尬得慌,許黔腹誹許久等不到許鬆開口,遲疑問:“外祖,今晨您可是有吩咐?”
許鬆釦扣桌子,低聲反問:“這清雲院,也有你的人吧。”
許黔不解,也不否仍,點點頭。
“這條街,每家教坊都有你的人,也有老夫的人。”
“那自然是每家都有。”許黔撇嘴點點頭,我的人都是暗樁,您的人都是紅顏。
“老夫知道你想什麼。”許相瞄他一眼,附過去道:“老夫雖愛風流愛美人,卻也做正事,和你一樣。”
“不敢當。”許黔臉色微變,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
“收起這幅蠢模樣。”許相厲色斥他,嚴師本能令他想擡手扇向這張嬉皮笑臉,卻半道遲疑,虛擡的手改爲執筷子敲了許黔前額,問:“你身邊跟着耳朵,府裏也有,但是在這裏是沒有的?”
見外祖氣場猝然頹去,還做出這種尋常長輩憐愛晚輩的動作,許黔有些困惑。
只好頷首,正色答:“一般情況,是。”
“繡繡是我的人,你可能不知道,但是王上已經知道了。”
許松顧不上許黔訝異的眼光,顧自想着:自收到風聲起,他安插的那些小官接連出事,陸續被清理滅口已不成體系。耳目門生潰散至此境地,若論數記仇,自家外孫恐怕能居首功。
只可惜龍椅上那位剛愎多疑,容不下心思百轉千回的臣子,馬腳被捉住時就是敗筆的開始。
咋聞箇中內情,許黔不免有些忐忑,吶吶回了句嗯。
“今日官既辭不去,他便是鐵了心不給許氏全身而退的機會,老夫自有籌碼能爲後嗣換命,可惜許氏旁地人無辜,罔不知喪鐘將近了。”
許松面對許黔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嚴苛以待,此時說話卻帶着懇切的味道:“前事不論,往後··你便當還許氏個情,畢竟姓許二十餘載,介時受點委屈。”
劉氏倒臺,許氏株連,他縱使從不依賴家世,卻也不代表,他想做個連依靠都沒有的孤家寡人。
許黔想了想這兩年手上沾的血,只道是韋家亂國,殺人滅口才不遺餘力。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重創的是外祖手下的情報系統。不由又想起來近來種種,便對王位上那人有點氣悶。促狹道:“我不知,他···”
“他們江家的人,哪回不是趕盡殺絕?也不瞞你,老夫特意等着你哪日來上朝,老夫便哪日辭官。便是讓你曉得許家已入死地,如何花團錦簇也要到頭,念着幸而他現下對你還有些倚重情分,早些學那堅韌寒門子,找準穩妥的位置。”
“往後箬悠你便交予你來護着,她一直是想走的,若遇上機會還是離去也好。”
許黔忍不住道:“如何境地,孫兒也不會對許氏置之不理。”
好似沒聽到這句表衷心,許松如同普通老者只沉浸回憶往昔,顧自感嘆:“老夫與同朝鬥贏了半生,庸庸碌碌自以爲妙,卻忽略龍椅上的視角,是根本不用鬥,也鬥不贏。”
繼而,許相放慢語速,隨口問道:“劉家也快了吧?”
熟悉的許相又回來了?許黔咯噔一下,望着茶杯不言,心知長公主府裏的事自然不能拿來說。
無需回答,許黔許松深情似惆悵又似漫不經心:“盡力多活這麼些年,爲子孫偷些歲月也算值了。”
許黔能說什麼,外祖所言極是嗎?只能繼續沉默。
“你知道,先王那般愛重襄妃看重殘王,爲何王后屹立不倒,生出幼子還得了王位。”許松睨了許黔一眼。
許黔不暇思索卻小心翼翼:“因爲韓家?”
“不盡是。”許松冷笑。“韓家再強不也讓女婿宰了麼,殺國丈爺,江氏老傳統。”
這大逆不道的大實話,讓人怎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