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範無救居然不是兩手空空來的，手裏，拎着兩塑料兜子蘋果。
雖然那蘋果一個個又小又青一看便知是三塊錢一斤還能送五斤的便宜貨。
可是範無救確實真的就不是兩手空空來訪，不但帶了東西，還一臉的笑意，笑意中帶着謙卑，帶着討好。
就憑着這個笑容，範無救馬上飛去橫店影城，保準有劇組要他，鬼子翻譯官的形象，入木三分。
認識範無救這麼久以來，對方是第一次帶着“禮品”上門。
楚歌抱着膀子冷笑，就連平常總是會討好範無救的精精兒都癱在沙發玩着貪喫蛇，招呼都不打一個。
至於總是處之淡然的徐福，直接就是拉着一張老臉，就跟老房子準備拆遷了，十年沒見的兒子突然出現了一般，眼神裏盡是鄙夷。
楚歌對範無救最後一次的印象，就是幾日前對方一掌推的秦大寶口吐鮮血後扛着扈三娘後，直接飛身躍出了窗外不知所蹤。
狠辣的一掌，七分冷酷三分鄙夷的笑容，決絕的神情。
從那天起，範無救的形象在楚歌的內心裏已經大打折扣了，對方的人品，也低到了泥裏
楚歌毫不懷疑若是那天他和精精兒出手阻攔的話，下場不會比秦大寶好到哪去。
這麼一個說翻臉就翻臉的人，不適合作爲朋友。
一個人能力高低無所謂，人品好壞甚至也不重要，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範無救將蘋果放下，找了個水果刀削開外皮，動作行雲流水，一串果皮的形狀大小相同。
“知道我爲什麼窮嗎”範無救低垂着眼簾，問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楚歌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範無救繼續自言自語道:“作爲一名律師，還是折騰婚姻法的律師，我年收入超過數百萬，你信嗎”
“我信你吹牛b。”楚歌一臉不屑。
你特麼要是年收入數百萬，天天跑我家來蹭電源
範無救笑了笑，笑容裏帶着幾絲苦澀。
“因爲我的大部分收入，全都捐出去了，捐出去的數字，超過你的想象，超過任何人的想象。”
楚歌來了興趣，因爲不管範無救有着什麼樣的缺點，但是他從來不說假話，更不可能說這種低端幼稚的假話。
而且楚歌還在網上查過，範無救那間律師事務所，在靜海市甚至省內都非常知名，幫人家打離婚官司爭奪家產和撫養權之類的破事，一個單子的酬金幾十萬上百萬都有。
範無救仰着頭看向天花板，聲音低沉的說道:“哥哥我乾的，就是勾魂奪命的差事，人死了，魂魄就脫離了肉體，這些魂魄，看着自己的親人抱頭痛哭，他們不捨，不甘，可是我依舊要帶他們走，知道嗎，這期間，最痛苦的並不是那些魂魄，而是我。”
“每當勾走一個魂魄，等同於終結了這個人的一切，也如同是我親手造就了死者與生者的陰陽兩隔。”
“時間久了，我也就麻木了，可正是因爲這種麻木，我才恐懼，恐懼我感受不了那種珍貴的情感。”
“勾走那麼多魂魄，內心就會生出無以復加的罪惡感，雖然這是天道，是律條，是不可違逆的規矩，可是我依舊後怕，我管死人，管不了活人，但是我依舊希望活着的人，會活的更好，更幸福，所以我的錢，都捐出去了，哪怕自己的日子過的緊點，哪怕被你們瞧不起，最起碼，我的心裏，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可是到了現在，我希望陽間壞人少一些，好人多一些，哪怕勾魂奪魄的時候，我依舊滿心傷悲。”
“用功德值續命的事，說實話，哥哥我沒少幹，那些一輩子積德行善的好人，全家上下都良善人家最後卻不得善終的，我都用功德值爲他們續過命，要不你以爲哪來的那麼多醫學奇蹟。”
“功德值，只是一個衡量的標準，其實並不代表什麼，可是好事，做着做着，就習慣了，壞事也是如此，所以我纔會整日裏用功德值束縛着你。”
說完這些話後，範無救咬了一口蘋果，或許是內心，或許是蘋果，總之是太過酸澀了，不時的吸兩口涼氣。
精精兒眼眶紅紅的，嘆了口氣，拍了拍範無救的肩膀。
徐福，則是微微搖頭。
楚歌，卻真的是被感動到了。
他是第一次見到範無救真情流露，而且對方的內心世界，和在陽間的一舉，也是第一次知道，很震撼，莫名的震撼。
震撼的不是範無救會捐款的數字，而是捐款的比例。
一個人，要捐成什麼樣，才能連肉都捨不得喫，換電瓶車都猶猶豫豫，充電都要靠蹭
從而也可以知道，範無救的內心，是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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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糾結和悲傷，通過這種類似於極端的方式，才能夠得到內心的片刻安寧。
直視着楚歌的雙眼，範無救繼續緩緩說道:“對比很多人，三娘和那磕巴小子分開的事，算不上太過傷悲的，只是你沒見過，而我見了太多太多了。”
“所以你麻木了”楚歌的心裏還是有些扭轉不過來。
對方做了多少慈善是對方的事情，但是這並不能抹殺他從楚歌眼前活生生的將扈三娘給帶走的這個事實。
“我帶着三娘離開，你以爲我的良心，就不會痛嗎”範無救一臉悲傷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十分的用力。
楚歌的眼神，開始變味了。
精精兒也略微詫異的看了一眼範無救。
範無救有些尷尬的問道:“是不是，那個，我有些太過用力了。”
楚歌和精精兒一起點了點頭。
“你特麼要不是拍着胸口說你的良心會痛，老子差點信了你的邪”楚歌拿起一個蘋果，吭哧吭哧啃了兩口，隨後馬上又吐了出來。
太酸了
瞪了一眼範無救，楚歌沒好氣的說道:“有屁快放，我們對你的心路歷程不感興趣。”
雖然這麼說，可是楚歌對範無救的印象卻大大改觀了，很多謎團也迎刃而解。
上次救秦大寶的時候，楚歌就發現這傢伙大嘴巴子扇的十分有經驗，現在想來，範無救果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