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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四年後,大梁城。

    元載二十六年,春。

    要問這大梁城內有哪家的公子最出衆,那必會能在十街九巷間拉開一場十足的辯論,天底下誰不知道這燕州如今正是春秋鼎盛,而大梁城也實在是不缺才俊兒郎。

    不過,若是問起這大梁城內哪家的公子哥最讓人頭疼---得了,辯論就不用了,他梁少卿定是當仁不讓的廢物鰲頭。

    這位梁公子今年剛剛十六歲,卻已是臭名在外,常年霸佔半個燕州城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榜。

    如此惡名,莫非這梁公子真做過什麼不得了的惡事?

    非也非也,這梁少卿左右不過是個略顯單薄的少年人,可誰讓他是南洛的獨苗呢?南洛一族可是燕州最大的靈脩氏族,是整個燕州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這麼個尊貴的氏族的嫡公子,卻不學無術,不,堪稱狗屁不通。

    梁沉,字少卿,南洛玄天聖女獨子。

    十六歲,不曾結丹,不懂御劍,不,連劍也沒有。

    而且身爲這麼一個浩蕩世家的獨苗。梁沉少爺不光連劍也不稀得鑄,還偏偏對下三流的暗器頗感興趣。

    據說他每次在大院裏揮舞蝴蝶鏢之時,總能把家族長老氣到直接閉關清修。可那少爺卻依舊不知羞恥,整日頂着個英俊異常的殼子與一幫浮浪子弟瞎混,過路人認出了,總要嘆一句,“果真是徒有其表!”

    這夜,大梁城內依舊燈火明亮,皎潔的月色爲這座繁華異常的人間城池平添了幾分柔意,等尋常百姓都各回各家,便是秦樓楚館熱鬧起來的時候。

    拐過玉軟花柔的一排鶯鶯燕燕巷子,西城“春煙閣”上層的一間開闊的軟廂裏,一個面上蒙着紅紗的少女正在撫琴,屏風後面堆着一地釵釵環環的雞零狗碎,梁沉身段頎長,正沒個人樣地倚在貼地的短椅上,常年穿着的那身夜遊衫蹭上了姑娘的胭脂。

    “公子~公子再來一杯嘛~”一身鵝黃,一臉嬌媚的杏兒姑娘正羞答答地託着着小酒盞溫溫柔柔地勸,梁沉揉了揉太陽穴,“拿…拿走,少再騙本少爺了,今天這酒裏你可別亂添東西!嘶…你輕點!要把你男人壓成殘廢不成?”

    聽了這話,杏兒也不敢往他腿上坐了,梁公子雖然脾性尚且好伺候,可是發起火來卻也不留情面,對面的白起見了,呵呵笑道,“呦,少卿,我看你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怎麼了啊這是?還生你小舅舅的氣吶?不是都跟弟兄幾個說好了,來了春煙閣,人間萬事消,你掃了杏兒姑娘的興不打緊,可你若是掃六哥的興,那多不地道!”

    白起,也是根金貴的獨苗。

    這位白起少爺跟梁沉年紀相仿,乃是當年護國將軍白澤唯一的孫子,想當年白澤將軍可是英武異常,在大梁城第一次遭遇三頭巨蛇之害的時候,就是這位英雄以一個凡人之軀,將那蛇怪硬生生地封印。

    可惜皇天不佑,若是白澤泉下有知,聽聞自己的親孫兒竟然長成了如今無所事事的廢物點心模樣,定會化成厲鬼也要前來整治一番。

    而白起口中這位“六哥”來頭自然也不簡單,此“六哥”乃是燕州國主的六皇子,無奈母妃不得寵,沒得過什麼重任,自然也沒受過多少管教。

    就在那麼一個機緣巧合的日子,三人一見如故,遂開啓了行雲流水般的混世魔王生涯,還恬不知恥地號稱“大梁三英”,南洛長老見了總要呸幾聲,“還三英?三害吧!”

    “誰說我跟我小舅舅生氣了?”梁沉眯着個眼虛虛地直起了身子,“就他那個文弱樣,你們又不是沒見過,誰能跟他置氣?”

    “那你愁什麼?”六皇子道,“我看今日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往湘靈山修學的事。少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那小舅舅有多遷就你,湘靈脩學修的是什麼?除了書就是劍啊,你連把破劍都沒有,洛族長還是願意興師動衆地給你撐牌面,瞧瞧,這不是疼你,這是什麼?”

    “疼我?”梁沉扯了扯嘴角,“我看是被家族長老逼得沒辦法了吧,要把我送去湘靈山,勒勒我的脾性吧。”

    “哎,你管那麼多做什麼?”白起接過梨兒姑娘銜着的那塊絲竹豆糕,“總歸你也是應允了要去,這送行宴都給你擺上了。怎麼,難不成,你反悔了?”

    梁沉沒接話,杏兒姑娘趕緊忙着添酒。屏風外,一曲琵琶行罷了,屋子裏稍稍安靜了一會兒,桃兒姑娘攏了攏身上薄薄的衫子,鬥着膽子嬌滴滴插嘴道,“哎!這麼一說,得有一年半載的見不到梁少爺了!少爺,奴|家見識淺,只知道那湘靈山可是個美人如雲的好地方!少爺去了湘靈山可別讓那亂花迷了眼,找不着來咱們春煙閣的路了!”

    “是啊是啊---”

    一羣小姑娘嘰嘰喳喳地打趣,梁沉聽得腦仁疼,卻也不好發作,六皇子囑託梅兒姑娘換了首曲子,又開口道,“事到如今,你若是真反悔,那我跟白起倒是開心,往後咱們還能天天見面遛彎,就怕你跟你舅舅不好交代。”

    “我不反悔。”梁沉摸到了自己的小酒盞,就着屋內圓潤的燭光,“湘靈山…湘靈山是個好地方吧,講來我應該還有個多年未見的故人在那兒,不知他還能不能記起我來。”

    “呦!故人呢!”杏兒姑娘又扭着蜂腰往前湊,“少爺還不講給姐妹們聽聽?哪個故人這麼有福氣,值得我們梁少爺惦記起這麼久呢?這其中,定有什麼風流韻事吧?少爺,快講來聽聽!快講來聽聽嘛!”

    風流韻事…倒是沒有,梁沉灌了自己一口,轉眼間就醉得越發厲害,“說來也是奇怪,那故人明明第一面見我,卻是對我極爲遷就,而且…而且那皮相風骨,嘶…”梁沉揉了揉眉心,“人間難得幾回見。”

    “誰啊?”白起湊到跟前,“你小子還有這風流史?”

    “風流個鬼。”梁沉甩了他一袖子酒,“那人是個公子哥,你認識,六哥也認識。”

    “我也認識?”六皇子的劍眉挑了挑,“難不成是…”

    一抹不易察覺笑爬上了梁沉的嘴角。

    “是他。”他的眼底微微動盪,“湘靈,戚無染。”

    等梁沉坐着馬車回家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最喧囂的時候過了,寬闊的大路上悄悄靜寂了下來。

    梁沉一身脂粉氣混着酒臭靠在落落的身上,那個可憐的小家僕被薰得生不如死。落落忍不住了,伸手要去掀開馬車的簾子,卻被醉得人五人六的梁沉死死壓住不得脫,就在兩人對峙期間,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少爺!”趕車老伯回頭,“少爺!那神牛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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