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綾啓程回青城山,陸雪凝啓程回齊州。
這兩個熱鬧的姑娘一走,湘靈山便開始有些寂靜了下來。
小公子的芳菲院裏,海棠樹的葉子又黃了一些。
渝州本不怎麼像北方一樣秋日落葉,可湘靈山畢竟是山城之山,也算是有些高處不勝寒。
戚無染倚靠在窗邊,手中的東西終於大功告成了。
他編了一串手環,用入了梁沉青絲的那跟紅線。
那晚,他回芳菲院之前,便趁着沒人,去找了小金狗。
如今手環已經編好,不僅線條密密實實,勻稱適中,還點墜了一塊翡翠色的小珠子,珠子上雕刻着梧桐葉。
他正想往手腕上試試,卻不想梁沉推門走了進來。
小公子趕緊要藏東西,梁沉眼尖,一把又撈了回來。
“這是…”梁沉詫異不已,“你自己編的麼?”
“別看了…”戚無染眼眸垂落,彷彿梁沉看得不是紅線,而是對面自己赤|裸|裸|的內心。他咬了咬下脣,“是你的紅線,我順便取來了。”
梁沉愣了一下。
就這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又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小公子的膚色白皙,那一抹緋紅漸漸爬上來,梁沉只想到了“人面桃花”。
他捧起小公子的左手,將那手環,妥妥當當地帶在了他細細的腕子上。
“帶上我的紅線,從此你便更是我的人了。”梁沉嬉笑着,將那手背揉了揉,“小道長,你有這心思,怎麼不把自己的紅線一併拿走呢?就不怕被人偷了去,與你暗結連理麼?”
“說什麼呢。”小公子對他沒了脾氣,“除了你之外,誰稀罕打我的主意?”
梁沉見狀,又玩心大起地將那人拖了過來,戚無染自知掙扎不過他,也就結結實實地被他從後面抱進了懷裏。梁沉埋在他的脖頸之間嗅了嗅,便從身上摸出一個小荷包來扔給了他。
那是戚無染親手繡的那個荷包。
“打開它。”
小公子眼眸低垂,慢慢地將荷包打開,裏面卻沒有別的東西,一根綿長的紅線慢慢掉了出來。
“這是…”戚無染的眼神顫了顫。
“這是你的紅線啊。”梁沉懶洋洋道,“小道長,若是我不去取,憑它到了另一個人手裏,你看得下去,我可忍不了。”他嬉笑着蹭了蹭對方的前額,“來,你就教教我,怎麼編手環呢?要不這樣,你幫我也編個一模一樣的得了!你的是梧桐葉,我這兒正好有一顆雕了小白蛇的玉珠子,要不也用上?”
“你…”戚無染的臉越來越紅,“我編就編,你不要亂動!”
“哎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梁沉繼續嬉皮笑臉地湊近那人的耳畔,“小道長,怎麼感覺你越來越燙了?是不是燥熱難忍啊?”
“梁沉!”戚無染有些急了,掙扎着就要走,那登徒子終於乖了,好說歹說哄着他先編手環。戚無染定了定心神,那人身上的薰香氣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他拾起了紅線,開始認認真真地打第一個繩結。
此情此景,又深深地刺激到了梁沉這個臭男人脆弱的“理智”。小公子的身子軟軟的,他也是拼命忍着才壓下去一些“齷齪”的心思。窗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梁沉向外看去,只見夕陽西下,一羣潔白的孔雀正徐徐飛向後山。
此情此景之下,所謂“佳期如夢”定也是不過這麼一回事。
兩人正曖昧着,房間的門卻被不合時宜地叩響。梁沉一聽就知道是落落,正想發火,卻聽得那人猶猶豫豫道,“少爺…戚澄公子來了!”
這個敗興的小兔崽子!
梁沉氣得咬牙切齒,眼看着戚澄就要上來,只好戀戀不捨地鬆開小公子,自己默默到一旁坐下。戚無染趕緊把紅線藏起來,理了理衣服才讓戚澄進門,戚澄一進來,便生氣了,“梁少卿怎麼也在這裏?!”
“誒?你還敢有臉問我?”梁沉本就帶着氣,“我先來看你哥哥的,你跑來擾我,倒還是我的不是了?”
“你…”戚澄又要跟他掰扯,卻被戚無染上手勸開,好說歹說坐定之後,話才扯到正事上來,“哥哥,爹爹說,南洛向他發來了信函,說是今年的仙都會不辦了,各個仙門也都通知到了。”
“還有這事?”戚無染蹙眉,“那仙都會每年一次,上次是在湘靈,如今才輪到南洛,怎麼他們說不辦就不辦了?”
戚無染看了看梁沉。
梁沉沒說話,他自己心裏也納悶得很。這仙都會也就是一場大型的仙門百家“交際會”。仙都會每年辦一次,只要是有些規模的靈脩家族一般都會去,世家子弟裏但凡過了十六歲,也能去競臺上切磋切磋比比見識。梁沉不修劍,在他看來這都是些狗屁瑣事,所以也並未在意過。只是這一次,東家好不容易輪到南洛了,他洛寒初最重面子,怎麼會說不弄就不弄呢?
梁沉猛然想起了燕州的旱災。
難不成洛寒初此時是分身乏術麼?
這個話題持續了沒多久,那戚澄又轉而歡歡喜喜道,“不過這樣也好啦,爹爹說了,既然不去燕州了,就打算帶我和孃親去江夏玩,哥哥,你去不去啊?”
“我…”
還沒等他回話,小戚澄又開心道,“哥哥也去吧!到時候我們看完菊花,就去逛廟會,你記不記得好幾年前我們換了衣服去街上,我還偷偷買了一根糖葫蘆呢!”
“…我不去了吧。”戚無染淡淡垂眸,“如今我也大了,叔父出門,我守在湘靈,權當是看家了。”
“啊啊啊不!”戚澄委屈道,“沒有你,就不好玩了!”
“阿澄!”戚無染伸手揉了揉他的腦殼,“如今你也不小了,該收一收小孩子心性了!到了江夏千萬別亂跑,也別惹事,少給叔父添麻煩。”
戚澄無可奈何,也只能悻悻地走人了。
小戚澄離開後,梁沉見小公子收拾茶盞的身影竟然蒙上了淡淡的落寞。他想到了一些東西,又看了看戚無染單薄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
他湊上去捉起那人的手揉了揉,“怎麼啦又?”
戚無染沒說話,薄脣抿了抿。
“是不是想父母了?”
梁沉笑了笑,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側坐下,“戚公子啊戚公子,你總說自己大了,可是你有多大?少年人就不能說思念雙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