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州青霜吟 >第88章 第88章
    第88章

    梁沉這才知道,如今神夜的氣力已經衰退到不足先前的一成了。

    他是神職微微的小神,巡夜就是他的宿命。如今他已經逆天而爲,十年未曾巡夜珠州,擾亂了天機。

    珠州十年永晝,這其中的因果報應都要繫到他身上。

    梁沉看着靜靜地躺在臥榻上的神夜,不由得心疼不已。

    “真的不能去巡夜麼?這事,對你來說,就沒商量麼?寧死也不去?”

    “離死,倒還算是尚遠。”神夜聲音溫和,“你身上的煩心事本就太沉了,別再爲我難過了。”

    “我…”梁沉幾乎有些生氣了,“你這是說什麼話?神夜,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皮孩子麼?看着你這麼受罪,我就好受麼?”梁沉揉了揉腦殼,強行平復了下心情,“神夜,我問你,我聽到個謠言,說你是因爲短笛雲歇遺失在了珠州,才十年不南巡。我不信,但是若是不給我個解釋,我就在這兒,一直盯着你,你就哪兒也不能去。”

    神夜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麼?”梁沉心中彆扭,“遭天譴很好笑麼?”

    “笛子確實丟了。”神夜頓了頓,“但丟了也就丟了,我也…沒那個心思去找了。”

    “…”

    梁沉越聽越氣惱,實在是想不清楚神夜究竟是犯什麼脾氣,就是不願意南巡。一旁的韓心遠守候已久,少年的目光掃過夜遊神那蒼白的面孔,突然感覺眼前這個神明其實是在悲傷。

    “那個…前輩…”

    “幹什麼?!”梁沉沒好氣地回身,“帶你來中天原,是怕那小畜生再回來搶走了水靈脈,你倒好,倒是心安理得地登堂入室了。小崽子,大人講話,你還偷聽着,是不是皮又癢癢了?”

    “…”韓心遠撇了撇嘴,“我沒偷聽,我光明正大。”

    “滾,一邊玩去,不想看見你。”

    “…”

    韓心遠不依不饒,“前輩,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滾。”

    “阿沉!”神夜慢慢坐起身子,“你也別太苛責小韓公子了。”

    “”

    梁沉揉了揉神夜的手背,幫他緊了緊被子,便起身將韓心遠推出了門。房門一關緊,那少年趕忙道,“我知道該如何讓神夜大人再南|巡!”

    “你不知道。”梁沉敲了敲他的腦殼,“你就是個腦子有坑的鄉巴佬,你別拿那種眼神看我,你哭也沒用。我先前身邊的跑腿小廝都個個比你出身好,韓心遠,小崽子,清心鎖的賬我還沒同你算。你要是再這麼羅裏吧嗦吵到神夜,信不信我讓你直接變成啞巴?”

    “…”

    “你…”韓心遠有些慍怒了,“你這是什麼脾氣?”

    “你管我什麼脾氣。”梁沉回身,“跟你這種小鄉巴佬還用談脾氣?討厭你都不如討厭一隻癩皮狗來得痛快。”

    “…”

    韓心遠氣紅了耳朵。

    他看了看梁沉的背影,心一橫,一咬牙。

    “走開…”

    “滋滋滋…”

    梁沉幾乎被劈到三魂出殼,原地轉了十幾圈。

    “韓…心…遠…”

    梁沉凶神惡煞地抽出了玉清紅梅扇,“你個挨千刀的小兔崽子…”

    韓心遠歪了歪腦袋,氣定神閒地開口,“走…”

    梁沉打了個激靈。

    可那個“開”字卻遲遲沒有落地。

    “韓心遠!”

    “走開。”

    “…”

    梁沉滿身天雷,一個不穩,差點跪在那小崽子面前。

    “靜下來了?”韓心遠抱了抱手臂,“梁沉前輩,得罪。可是若是不這樣,您真的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他俯下了身子,“前輩,如今珠州已經十年永晝,可是短笛雲歇還遺落在那裏。前輩若是想解開神夜大人的心結,爲何不現在就往珠州去看看?去尋一尋短笛雲歇,去看看,神夜大人究竟爲何不再南巡。”

    梁沉愣了一下。

    是啊…無論如何,神夜是在歷劫回來之後,便不再南巡珠州了。

    既然他的心結在珠州,那若是想幫他解開心結,不妨先去珠州看看。

    梁沉沉思了一會兒,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戚無染…他原本是想鼓起勇氣回東省行宮,回到東皇院,去徹查當年的事情。可是眼下神夜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他覺得自己沒辦法放心走。

    “給你半天的時間。”

    “嗯?”韓心遠不解,“做什麼?”

    “給你半日的時間,滾回你的東籬莊,收拾行李,跟我去趟珠州南郡。”

    “…”少年人不解,“前輩爲何帶上我這個累贅?”

    “因爲你這個累贅待在哪兒都是累贅。”梁沉迅速敲了他一扇子,“你自己想想,你是留在東籬莊等着全家被滅門,還是跟我去珠州?!”

    “我…”韓心遠詫異,“那你把我留在中天原,豈不更妥帖?”

    “少來。”梁沉譏笑道,“你一個小小凡人,我怕你礙了神夜的眼。”

    “…”韓心遠看了看梁沉那一臉不屑,突發奇想。

    這人怎麼那麼心疼神夜?莫非他是個斷袖?

    元載四十八年,暮春。

    珠州南郡。

    傍晚,岑荼將二人放下,便回程接神夜去巡夜了。

    不,放在揚州,這是日薄西山,晝夜交替之時。可是放在珠州,天上那個太陽似乎被誰施了定身術,端着個如日中天的姿態,分毫不動。

    明明陽氣滿盈,可整個南郡,似乎都要成了鬼境。

    太蕭索了…也太詭異了。

    韓心遠平生第一次踏足珠州,也實在沒有想到這曾經的魚米之鄉,已經變成了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

    更何況,這裏還是珠州的都城,南郡。

    整個南郡,幾乎已經要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道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路邊的男女皆是面如土色、滿眼疲倦。唯有幾個年幼的孩童還算精神,可身上臉上還是難掩的窘態。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

    “前輩。”韓心遠多嘴道,“我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滾,太陽不落當然奇怪。”

    “不是太陽。”韓心遠頑強地解釋,“我聽說若是一方百姓不敬神,那神明降下神罰也是說得過去的。可是…可是前輩你看,剛剛三條街上已經有五個夜遊神殿了,每間神殿又都有香火供奉…怎麼看都不像不敬神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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