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神醫

    李賢是幸運的,因爲沒有了心結,又有丘神績這位“歌手”一路陪伴,平安無虞地到達巴州並安定地生活下去,大概是沒什麼問題了。

    至於所謂的理想和抱負,有天后和李顯在,他還敢奢求什麼?

    一家人能活着就好啊!

    和他相比,楊炯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因爲氣管被刺穿,沒有進的氣,只剩下出的氣,呼哧呼哧的就像一隻破風箱。

    好在,李餘還有那麼三分薄面,太醫署的人也並沒有置之不理,任由楊炯自生自滅。

    但只是糊了一坨烏漆嘛黑的成分不明藥效不明的物體,連個紗布都不知道包裹一下,任由血水咕咕往外冒,你特麼的跟我說這是治療?

    誰家的治療是這樣的?

    “我們這裏的治療,一向如此!”太醫署某個醫官如此回答。

    有本事的人往往脾氣都不太好,尤其是那種可以掌控你小命的人,這個道理,李餘懂,但你這是什麼態度?

    不應該是醫者父母心,一切爲了病患着想嗎?

    “行!”李餘恨恨地指着這位傲嬌男,“行!你們給我等着,勞資我……我……”

    我了半天,李餘也沒有我出個所以然來。

    這世道,哪個不是人精,哪個看不出來,楊炯現在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棄子。既惡了聖人,更不得天后待見,能搽點藥已經很不錯了。

    楊炯現在的處境,何止一個“囧”字了得?

    “福伯,找個爐子燒水!燒開水!老駱,你打下手!哦對了,再拿點鹽和花椒,還有一雙筷子!”

    如果指望着這幫庸醫,楊炯指定是沒活路了。所以,李餘打算自己動手。雖然沒學過醫術,但清洗一下傷口,再簡單包紮一下,還是能做到的。

    兩人卻誤會了:“小郎君(公子),現在準備喫席是不是過分了?”

    又是開水又是花椒、鹽的,還要筷子,這是要把楊炯給燒烤了嗎?

    “喫什麼席?我要消毒!”

    片刻,水燒開了,鹽和花椒也下進去了,被水一激,香氣瀰漫。

    然後,李餘就掀起麻布做的裏衣,撕下三塊來,連同筷子一起放在水中又煮了片刻。再然後,以訊而不及盜鈴兒響叮噹之勢飛速撈起筷子,夾出一塊麻布,仔仔細細地擦拭了雙手。

    一切準備就緒,再看那兩隻手,已經活脫脫如同滷豬蹄一般,紅彤彤的,還散發着迷人的香氣。

    原來不是要喫楊炯,是要滷製自己?

    李餘這一番操作,驚呆了喫瓜羣衆。

    李餘不管這些,走到楊炯身邊,俯身說道:“老楊,還活着嗎?”

    楊炯點點頭,艱難地說道:“學生罪孽……深重……不值得李師損傷身體救……”

    李餘甩甩手,吸溜着嘴:“不損傷不損傷,就是時間緊迫有點燙。接下來,我要給你清理傷口,可能會有點疼,你要忍住。”

    楊炯苦笑道:“瀕死之人,有什麼不能……嗷……嗷,疼疼疼……”

    鹽水加花椒,不疼纔怪!

    李餘也找不着麻沸散之類的藥物給楊炯止疼,只能無奈地攤攤手:“疼啊疼的,就習慣了!”

    終於,楊炯喊疼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說話聲都沒了。

    這是,治死了?

    “哼哼!無知小兒自以爲是,你這是草菅人命!”那個被罵的醫官,幸災樂禍地說道。

    “就是就是!”太醫署的其他人紛紛附和。

    你以爲太醫署是什麼地方?

    沒有十年數十年的浸淫,也敢貿然出手醫治患者?

    這下可好,你把病人給治死了,如果死者家屬鬧將起來,可就怪不到我們身上了!

    李餘根本就不理這些傢伙,繼續擦拭傷口,一直到楊炯脖子上再也沒有一點點的“垃圾”。然後,再把裏衣的下襬整個撕下,煮透了,給楊炯扎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駱賓王一直沒敢吱聲,此時纔開口問道:“沒事了?”

    “嗯,楊炯只是睡着了。”

    “爲什麼還在流血?”駱賓王指着很快就被鮮血滲透的繃帶,很不放心。

    “沒辦法。”李餘無奈地搖搖頭,“我信不過太醫署的這幫酒囊飯袋,又沒有好的金創藥,只能將就一下了。放心,血液有自凝功能,很快就不流了。”

    救人的時候一個個的袖手旁觀,被羣嘲了之後,個個都變成了義憤填膺。

    太醫署衆人不相信李餘,紛紛給楊炯號脈、探呼吸,結論卻是:脈象平穩,呼吸綿長,雖有些虛弱,卻無性命之憂。

    特麼的,這下被打臉了!

    那醫官猶自不服:“還是我們的金創藥起了作用,你這不過是撿了個便宜而已!”

    這世上有兩種好醫生,一種是自己可以治病救人的,另一種是知道自己救不了就把病人推薦給可以治療的醫生那裏的。

    很明顯,這個有品級的醫官,哪一種都不是。

    李餘懶得跟這種人囉嗦,所幸將外袍脫下,又尋來兩根木棍,製成個簡易擔架,就準備把楊炯擡走。

    “閣下且慢走!”

    一個身穿院長,咳咳,太醫令官服的矮胖子走了進來。那身材,那長相,再配合着一雙充滿威嚴的眯縫眼,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管理水平很高超的人。

    但怎麼看,這位都不像醫生。

    “閣下精通岐黃之術,完全可以自行治療,何必來這太醫署呢?”那太醫令如此說道。

    有道理啊!

    你自己能治,爲什麼還給我們送來添麻煩呢?

    你這不是砸場子是什麼?

    對這種腦袋已經歪到腳底板的人,李餘隻能感慨一聲:“可惜孫神仙已經仙逝,如果他老人家還在,太醫署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家師神仙一樣的人,就不勞閣下評價了!”太醫令很傲嬌——好像整個太醫署都這德行。

    “你是孫神仙的弟子?劉神威?”

    “正是!”白胖子很是自信。

    小嘍囉更是很臭屁地替老大吹噓:“自孫神仙故去,這大唐能稱得上神醫的,唯劉太醫令一人耳!”

    “可惜了。”李餘看了這個胖子一眼,淡淡地說道。

    “可惜什麼?”

    “可惜你只學了孫神仙的醫術,卻忘了最重要的,醫德!”

    看着劉神威的滿手鮮血,李餘知道,劉神威並沒有閒着。而今天還需要治療的朝臣,除了來俊臣還能是哪個?

    果然,劉神威也不隱瞞自己的功績:“來少卿乃國之重臣,自然要優先治療。而此人,不過是一介罪臣,是生是死尤在未知之數。任何人來治,也定然有個輕重緩急。”

    人命,什麼時候看輕重了?

    人命,什麼時候有輕重了?

    李餘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話:“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這句話,就先送給劉神醫了。”

    “無禮!”

    劉神威大怒:“便是皇親國戚,也沒有像爾等這般狂妄的!”

    不怪劉神威底氣十足,要知道人喫五穀雜糧,就難免有個頭疼腦熱,這個時候醫生絕對是救命稻草。

    但李餘還真不想慣他這臭毛病,冷冷一笑:“我就狂妄了,你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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