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人物說話,你得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掰開揉碎了仔細琢磨透了,才能去做。

    否則,就像主管給你五塊錢讓你給他買盒中華,你拿盒牙膏回去的後果一樣嚴重。

    所以,天后說“別喫太大的虧”意思就是:薛懷義現在可能要喫虧,但不能讓人把他欺負死了。而且,薛懷義可能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天后要給他小懲大誡一下。

    所以,李餘是帶着看笑話的想法到了白馬寺的。

    只是,一進寺門就讓李餘大吃了一驚。

    偌大的白馬寺,竟然一個和尚都沒有——雖然薛懷義也不是什麼正經和尚,但當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此時的白馬寺也不復往日“祖庭”的輝煌,但你好歹也弄幾個真和尚應付一下門面啊?

    真和尚呢,都被薛懷義給禍禍光了?

    哦,好像還有一個鬍子眉毛都白了的老僧,堅持守在捐贈香火錢的箱子前,等着施主們施捨一下。

    “懷義大師呢?”

    “誰?”

    “薛懷義!”

    “想還願?先掏錢。”

    “您還是好好歇着吧!”

    得,這也不是什麼正經和尚!耳朵都背成那樣了,居然還知道要香火錢?

    “阿彌陀佛,施主慢走。”

    老和尚宣了一聲佛號,就繼續守着功德箱等待下一位施主了。

    好在,現在的白馬寺還沒有迎來自己的黃金時期,還能住人的建築不多,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上!”

    一看薛懷義的“禪房”外站着一羣閒人,屋子裏還不停地傳出啪啪聲和皮鞭抽打聲,不用李餘吩咐,侍衛們就一擁而上,控制住場面。

    “大理寺奉旨辦案,你們想做什麼?”刀架到脖子上了,對方依然很淡定,隱隱還有威脅的意思。

    “奉旨?奉誰的旨?”李餘笑了笑,一呶嘴,“把門開開,別讓大師受苦了。”

    開門一看,李餘又吃了一驚。

    屋子裏都是熟人,薛懷義和來俊臣,還有那個誰誰。

    而且,想象中的薛懷義被嚴刑拷打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薛懷義和來俊臣坐在那裏喝酒,那個誰誰在旁邊玩命鞭打一塊豬肉。

    啪啪聲,就來自於此。

    薛懷義也不是光喝酒不幹活,時不時地配合着發出“哎呦”、“疼死灑家了”、“好疼啊”之類的靡靡之音。

    道德淪喪,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程度了嗎?

    三個大男人擱這玩遊戲呢?

    因爲李餘的闖入,遊戲暫停,來俊臣和那誰誰躬身施禮:“見過王爺!”

    雖然現在大家是同一個戰壕裏的隊友,但李餘還是不相信來俊臣。特別是那誰誰還有兇器在手,李餘就更沒有好臉色了。

    “那誰誰,你出去!”

    “是。”玩鞭的那人起身就走,卻還是幽怨地說道,“微臣叫侯思止,不叫那誰誰。”

    李餘從善如流,立刻改口:“好的那誰誰。”

    來俊臣想爲自己的小弟爭面子,就說道:“王爺,都是自己人,多少留點面子。”

    “自己人?你也配和本王說是自己人?”

    這世上有一種人,哪怕你千般萬般對他好,但只要有一件不順他心意的事情,他就會反咬你一口,不死不休。

    很明顯,來俊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李餘也不認爲自己對來俊臣有什麼恩情,還有個懸而不決的“滅門之仇”在那兒放着呢,只因爲天后的一句話大家就能一笑泯恩仇了?

    矛盾,放在明處,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和來俊臣不對付,將來他構陷自己的時候,說服力也會弱一些。

    只可惜,薛懷義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反而對李餘的囂張很看不上眼:“你小子最近有點狂啊!怎麼着,哥哥這個廟太小,已經容不下你這尊大神了?”

    “薛師,你糊塗啊!”

    對薛懷義,李餘隻能改變說法:“此人爲何會來到這裏?還不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來捉拿你折磨你,甚至是讓你說出對天后不利的話?”

    薛懷義哈哈大笑:“還以爲你擔心什麼呢,原來是這!小來,跟你家王爺說說,你是怎麼審問我的。”

    來俊臣一臉委屈:“王爺,您錯怪我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薛師無禮呀!這不,我就讓侯思止拿了塊豬肉鞭打,對外只說是審訊過了。”

    “蠢貨!”

    雖然勉強也算是個法子,但李餘是打定主意不給來俊臣好臉色。

    而且,大理寺那邊,來俊臣也根本做不到隻手遮天,怎麼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會泄露?

    李顯是蠢,但他不是傻子,起碼他身邊的人不全是傻子。

    被你嚴刑逼供了半天的薛懷義,連一根頭髮都沒少,你擱這清明節燒報紙糊弄鬼呢?

    所以,來俊臣啊,本王罵你是爲你好!要不然,你還在爲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而大禍臨頭還不知道呢?

    這一席話說的,爹味十足。

    來俊臣暗罵,就你特麼的歪理多!但也不得不承認,李餘說的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道理。

    要不……

    來俊臣把熱辣辣的目光投向薛懷義,只把薛懷義嚇了一大跳:“小來,你可不能胡來啊!哥哥平日裏待你不薄啊!”

    來俊臣眼中閃現嗜血的瘋狂,隨手甩了個鞭花:“既然王爺有命,就煩請哥哥爲了天后的大業受點委屈了。”

    薛懷義大驚:“沃日……來俊臣你個癟犢子玩真……啊!”

    不得不說,來俊臣玩鞭還是有兩下子的。欻欻兩鞭過去,薛懷義的臉上就被清晰地打上了一個大大的“X”,非常的符合對稱的美感。

    再打下去,估計薛懷義就得破相了。

    幸虧,李餘及時阻止:“來俊臣,你怎麼不聽我把話說完就動手了呢?你看看,把薛師打得,以後還怎麼讓他出去見人!”

    來俊臣也有點蒙圈了。

    說打的是你,不讓打的還是你,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打,當然是要打的,但要玩出新花樣,也不能讓薛師真喫虧。你拿個被褥墊在肚子上,一棍下去,外表沒傷內臟卻都已經移了位。只需幾棍,就能讓人一命嗚呼還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來俊臣這下是有點真佩服李餘了:“人常說讀書人都是一肚子壞水,今天我是真見識了。要不,哥哥,咱們今天玩個新花樣?”

    薛懷義像個受驚嚇的小娘子一樣,不停地擺着手往後退:“不要……千萬不要啊……”

    李餘大義凜然地站到薛懷義面前,橫眉冷對壞人,也就是來俊臣:“這是讓你回覆你主子的,怎麼還想着打薛師?有我在,誰都休想動薛師一根頭髮!”

    來俊臣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拱拱手說道:“微臣受教了。既如此,微臣就回去稟報聖人,說嚴刑拷打之下薛懷義拒不認罪,又因爲王爺阻攔,所以沒有把薛懷義帶回,如何?”

    李餘笑笑:“隨你。”

    薛懷義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都是明白人,拿我在這鬥法呢!嘶……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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