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這件事,在歷朝歷代都是零容忍的活動。只要你跟這件事沾上邊,不死也得脫層皮。

    只是,這是哪個老不死的,敢壞耶耶的好事?

    “爾母婢也!”

    武承嗣火冒三丈,怒髮衝冠,“原來是劉太傅呀,您什麼時候來的?快請快請,在外面隨便接話,可不符合您的身份喲!”

    來者正是太子太傅,深得先帝和天后倚重的劉仁軌。

    只是,別看劉仁軌已經八十多了,卻是老而彌堅的個性,對武承嗣這個佞幸小人更是不假辭色:“滾開!你這逆賊!”

    “我……您請,您請!”

    武承嗣想了想,又忍了忍,決定不和這個老不死的較真。因爲,這時候連天后都站起來迎接劉仁軌了,他武承嗣,算個毛啊!

    天后笑道:“沒想到劉公來得這麼早,朕實在是失禮了,還請劉公莫怪。”

    劉仁軌氣鼓鼓地說道:“失不失禮的,不在表面上。老臣只問太后,什麼時候誅殺武承嗣這個逆賊!”

    這老東西有點蹬鼻子上臉啊!

    天后不高興了:“不過是一句戲言,承嗣並無過錯,劉公何必咄咄逼人呢?劉公年高德勳,且請原諒這小兒輩的無知罷。”

    “戲言?”

    天后已經給出了臺階,劉仁軌卻不願就坡下驢:“太后通曉典籍,當知這魏王的封號有幾人曾獲封吧?”

    劉仁軌的意思,天后明白。

    漢朝有個曹阿瞞,獲封魏王,後來篡了漢獻帝的位了——別說是他兒子的鍋,那叫策略;南北朝時期,後趙有個魏王叫石虎,篡位了;隋末時有個魏王叫李密,在瓦崗寨當了幾天土皇帝,後來叛逆了;本朝還有個魏王李泰,爲了爭皇位跟親哥哥李承乾、親弟弟李治,也就是先皇鬧得不可開交。

    所以,魏王=皇帝=謀反。

    “這……”武承嗣傻眼了。

    我就是這麼隨口說了個爵位,就要謀反了?

    謀反都這麼兒戲的嗎?

    親不親,孃家人。

    天后也不能任由劉仁軌用嘴炮轟死武承嗣這個廢物,只能哈哈一笑:“劉愛卿,言重了言重了啊!封王一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嘛,不急於一時。”

    “從長計議?”劉仁軌笑了,“不知太后打算計議到哪一天,又準備把武家計議到何種程度呢?以老臣愚見,只怕太后是想,把武家上下一干人等一網打盡,讓武家絕嗣吧?”

    “放肆!”

    天后勃然大怒:“朕敬你是三朝元老不忍責罰,你卻口出狂言攀誣君上,該當何罪?”

    武承嗣大喜:趕緊弄死他呀,趕緊的呀!

    只可惜,天后並沒有立刻咔嚓了劉仁軌的想法,也就給了劉仁軌解釋的機會:“太后可知那漢高祖之呂后乎?漢高祖駕崩後,呂后專權,大封諸呂,結果又如何?”

    武承嗣也讀過兩天書,顯擺道:“這你都吧不知道,還是個太傅呢?呂后死後,周勃、陳平盡殺諸呂……呃,我是不是不該說話?”

    天后怒道:“知道不該說就別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劉仁軌卻奉承了一句:“周國公好學識。那麼,周國公以爲,今日之事與漢之初年,是否有相似之處呢?”

    你問我呢?

    我特麼怎麼知道相似不相似,反正我是不想死!

    而且你們這些老寶貝都特麼陰險的要死,一句話裏面有八個坑,我纔不接你的話茬呢!

    現學現賣的武承嗣翻翻白眼,不說話了。

    天后倒是很坦然:“劉卿多慮了。朕不是呂后,不會做出那等天怒人怨之事。這不,朕還想讓劉卿繼續擔任西京留守之職,爲國朝、爲朕指點迷津,再立新功呢!”

    彼時,大唐名義上的都城還是長安。劉仁軌能擔任西京留守一職,全權處理長安事務,權柄不可謂不重,寵信不可謂不多矣!

    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履職,整個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歸劉仁軌調度,劉仁軌纔是那個最有條件造反的人。

    只是,劉仁軌已經八十多歲,實在不想造反了,故此推辭道:“臣老邁,恐不堪驅使,反而誤了國家大事,請太后另擇賢臣罷!”

    天后走下寶座,來到劉仁軌面前,深施一禮:“請劉卿不以眇身寡德薄恩,務必接受此任命!”

    老闆都跟你這麼客氣了,你要是不立刻答應,是不是不想幹了?

    劉仁軌還想頤養天年,就只能無奈地還禮:“哎!太后此舉,置微臣於何地?劉仁軌唯有肝腦塗地,以報國恩了。待此間事了,微臣就趕回西京罷。”

    “有勞劉卿!”

    天后謙恭的姿態,一直保持到劉仁軌離開,都沒有變化。

    看劉仁軌走遠了,武承嗣才道:“姑母何必對這個老殺才如此客氣?只要派出一隊死士,就可……”

    “住口!”天后冷冷說道,“就你肚子裏那點花花腸子,你以爲別人看不出來?以後少說話,少給姑母丟人現眼!”

    天后一聲“姑母”的自稱,讓武承嗣心花怒放。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天后跟別人都是君臣關係,跟自己,纔是自己人啊!

    於是,武承嗣又舊話重提:“姑母,那爵位的事兒……您別瞪眼啊,不提了,我不提了行不?”

    天后幽幽說道:“不是不能提,而是時機未到,等時機成熟了,你想要什麼爵位都行。”

    “哦。”

    對這種空口白話的許諾,武承嗣早就看穿了,也就沒當真,但天后後面的話,就讓他喜出望外了。

    “你先當禮部尚書,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如何?”

    “多謝姑母多謝姑母!”高興得鼻涕泡都冒出來的武承嗣,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朝臣反對,怎麼辦?”

    “反對?有人反對,纔有意思呀!”

    天后是想釣魚,卻未必能看清楚每一條魚的想法,比如那個剛出宮的劉仁軌,直接就去了李餘的家裏。

    誰讓他住得近,就在一環呢?

    本以爲要說什麼大事,沒想到這個老北鼻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說什麼賀喜太子殿下當上了太子殿下,就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天黑。

    撒了泡尿,喝了半罈子酒,說幾句不着四六的話,在門口還不忘跟李餘拉拉扯扯,耳語幾句改天去捧眉月姑娘的場的屁話,就前呼後擁地招搖過市走了。

    送走了不速之客,一頭霧水的駱賓王說道:“這是來蹭飯的?”

    “哈哈,肯定不是。”

    李餘笑道:“這老東西,最是心眼兒多……臥槽!被人當槍使了!”

    雖然不知道劉仁軌想幹什麼,但他跟李餘“相談甚歡”、“把酒言歡”、“密謀多時”的舉動,只怕早就被有心人知道了。

    “不管了!明天,還要辦正事呢!睡覺!”

    駱賓王擔憂道:“明天,殿下真的要去嗎?”

    “爲什麼不去?我還有筆賬,沒跟我七叔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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