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李餘來到碼頭。

    這都是什麼玩意兒喲!

    既然是朝廷發兵三十萬,征討不臣,那就得有點正規軍的模樣纔是,可這亂糟糟的活像個養豬場,哪裏還有一點該有的威勢和氣度?

    有父老來送行的,那是應有之意,說不得父兄還會勉勵幾句,好男兒當勇往直前爲國殺敵之類的場面話。

    有妻妾來送行的,雖然哭哭啼啼磨磨唧唧沒完沒了惹人心煩,但也能理解。打仗嘛,總免不了要死人,這一出門說不定老婆就成別人的了,趁現在再熱乎一會兒也行。

    但那些花枝招展的粉頭排着隊來送行,是何道理?

    難道是希望恩客們打仗的時候留點力氣,等回來後再在青樓一決勝負?

    更有幾個不要臉的傢伙,居然在攀比起誰的粉絲,咳咳,粉頭更多了。

    指着這幫孫子打仗,跟把腦袋別閻王爺的褲腰帶上,有什麼區別?

    而且,李餘分明看到,有好幾個將領居然還帶了書童鬼鬼祟祟地上了官船,還都是脣紅齒白、胸肌很發達的那種。

    書童的作用本來就很複雜了,還弄這種欲蓋彌彰的鬼把戲,你當我是瞎子嗎?

    爲小命計,爲大唐計,這樣的歪風邪氣必須剎住!

    “來人!命軍中司馬立刻嚴查,軍中凡有攜帶女眷者一律杖三十,革職查辦!反了他們了!真是!”李餘氣鼓鼓地往官船的正位上一坐,開始行使監軍的職權。

    李孝逸呢,還是那個彌勒佛模樣,笑呵呵的:“太子英明!這些兒郎也確實不像話,整治一下也是應該的。”

    話是好話,可你總往勞資身後看,是什麼意思?

    勞資行得正站得直,從不幹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呃,自己身後這個青衣小廝是誰?爲什麼看着那麼面熟?

    小廝一笑,眉毛彎彎:“奴婢柳小七……”

    女扮男裝這種事,不是說你穿個男人的衣服就能瞞過大家的眼睛的。你沒看見李孝逸那傢伙,嘴角含笑眉目含情,就等着勞資自己打自己的臉呢嗎?

    李餘老臉一紅,拉着自以爲僞裝的很到位的柳眉月來到隔壁:“誰讓你來的?”

    可能是語氣不夠和藹,柳眉月的眼睛立刻就紅了:“就知道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臭男人,只要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你算算,有多久沒有見我了?”

    李餘覺得,柳眉月這話的語病很多。

    首先,他不臭。

    自打穿越以來,有感於古代醫療水平之差,李餘是儘可能的保持個人衛生。每天都用柳枝和青鹽刷牙,每週都要洗一次澡。

    所以他不僅不臭,仔細聞還有點香氣。

    而且,滿打滿算不過是分別了十多天而已,還沒有玩夠談何始亂終棄?雖說一見不日,如隔三秋,但是有醫囑在,老是玩那些不健康的遊戲就是對醫生的不尊重了。

    “誰要聽你胡柴了,奴家只是因爲沒去過揚州,就想趁您的官船玩耍一下,不行嗎?”

    柳眉月心裏卻是輕嘆一聲,星主讓我儘量跟着你,觀察你的一舉一動,我能怎麼辦?好在,星主似乎對你並沒有惡意。

    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李餘不知道這些,還以爲柳眉月只是爲了跟自己膩歪,就很爲難:“我剛說了不讓別人帶女眷,自己就帶頭破壞了規矩,不好吧?”

    “你是太子呀,還有人敢說你嗎?”

    太子不是應該爲所欲爲,只要不造反就等着老皇帝駕崩繼承遺產就好了嗎?違反一點軍紀,算得了什麼?

    “不行,還是不行。”

    任憑柳眉月如何撒嬌,李餘是堅決不鬆口。

    這不僅僅是威信問題,還牽涉到小命,兒戲不得。

    大家一看,哦,原來你個太子都是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傢伙,不讓我們帶你自己反而帶個更好的。那我們打仗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稍稍偷一下懶,稍稍放一點點水,稍稍把你給坑死呢?

    知道爲什麼那些名將都跟士卒同吃同睡嗎?

    還不是想讓那些愚蠢的大頭兵們把他當成自己人,不在背後捅他刀子?

    “那些名將,沒你說的那麼陰暗吧?”

    “不陰暗不行啊!自從孫子那孫子搞了個什麼兵法之後,打仗就變成了世上最無恥的活動。只要能要了對方的命,什麼手段都是正當的,都是好的。”

    “我聽不懂,但感覺你好像是對的,你也不完全是個廢物嘛。”柳眉月很誠實,只是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在夸人。

    李餘顧不了這麼多,因爲樓船即將開動,只好直接趕人:“你走吧,等着我就好!”

    “我不……”

    “下去!”

    “你冷酷,你無情……嚶嚶嚶……”

    只可惜柔情似水奈何郎心如鐵,水終究泡不爛鐵,柳眉月終究還是被趕到了岸上,只能無奈地對着遠去的樓船跳腳:“你給我等着!等你回來,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捨得說出一句狠話。

    如畫那縷陰魂又飄了出來:“熱臉貼冷屁股,還沒貼上,好笑,好笑啊!”還特意乾笑了幾聲,證明這件事確實很可笑。

    這時候,樓船上放下一葉小舟,嘩嘩地往岸邊劃。

    眨眼到了岸邊,小舟上跳下一個人,徑直來到柳眉月面前:“可是柳姑娘當面?”

    “你是誰?想幹什麼?”

    柳眉月現在的敵意很強烈,對所有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人都如此。

    這個不辨雌雄的人,長得那麼俊俏,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特別還是跟李餘在一個船上,那就更不是什麼好人了。

    那人笑道:“奴婢是太子爺身邊的小福子,特來給柳姑娘送詩來了,請柳姑娘千萬收下。”

    “什麼破詩?我不稀罕!”

    “既然姑娘不稀罕,那奴婢就據實彙報太子爺了呀!”

    “拿來!”

    “嘿嘿,就知道姑娘喜歡。太子爺是口誦的,奴婢背給姑娘聽。”

    小福子輕咳一聲,背誦道:“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柳姑娘可聽清楚了,道是無情,卻有情喲!”

    “你話真多!”

    小福子鬧了個大紅臉:“不是奴婢話多,實在是太子爺就是這樣安排的,還有,太子爺還有話,姑娘要聽嗎?”

    “聽,爲什麼不聽?他休想用一首爛詩就打發了我,我……我還生氣着呢!”

    “太子爺說,他在外打仗,你在家裏一定要謹守婦道,千萬別玩什麼紅杏出牆的把戲!哦,還有就是,要多去跟你婉兒姐姐學學怎麼修身養性、持家有道。”

    “我跟上官婉兒學個……”

    柳眉月剛說半截話,就不敢往下說了,因爲上官婉兒那似笑非笑的俏臉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你想說什麼,接着往下說呀!”

    柳眉月蔫了:“我說,我要跟婉兒姐姐學做個才女。”

    “才女?”上官婉兒打量了一下柳眉月,嘖嘖有聲,“就你這乾巴巴沒有四兩肉的身段,也不知道李餘看上你哪一點了,居然想把你接進府裏。真是!”

    “李餘要接我進東宮?”

    “怎麼,你還想在醉月軒待一輩子?”

    “沒有沒有!”柳眉月矢口否認,“只是,東宮,不合適吧?”

    “你想什麼美事兒呢,你這個身份,現在只能先到原王府裏,等日後再說。”

    “哦。”

    柳眉月有點失望,但更多的還是開心。

    郎君還是那麼有情有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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