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主人林生揉了揉眼角，很是疲乏：“傷太重了，想養好可得費不少功夫。”
“那就是能活命了。”應封誥鬆了口氣，“多謝林大夫。”
林生打了個哈欠：“你從哪撿來個這麼有意思的傢伙？他雖然奄奄一息，但始終有一股氣息死守心脈，無論受多重的傷。只要不斷了這氣，就能保住一命。”
應封誥瞪大雙眼：“這麼邪乎！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第一次見的時候就在城外那樹林裏頭躺着，我還以爲早就死了呢，當時還好心給他埋起來……”
“總之我的水平只能幫他把氣喘的穩點，要是想恢復到健康，就得另請高明瞭。”林生對八卦並不感興趣，聳了聳肩：“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啊？啥事？”
林生雙手交叉在胸前，挑眉盯着應封誥：“你……有足夠的藥錢嗎？”
“……”應封誥眨眨眼，嘿嘿一笑：“林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
臨近城外的一處偏房內，應封誥好不容易將昏迷不醒的血人扛到牀上。但說是牀，其實也就是幾張矮凳和草蓆搭起來的架子罷了。
“累死我了，林生也夠狠心的，不就差點藥錢嘛，還把倆傷員都趕出來了……”
【這是兩天的藥，算我送你的，剩下的份，包括你爺爺的藥，只能拿着銀子來買了】
林生最後說過的話還彷彿迴響在耳畔，應封誥低眉默嘆。
他空有江洋大盜玉狐的名號，卻連給養育自己的親人買藥治病的錢都拿不出手。
吱吖——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拄着柺杖走進屋來。
“阿誥，回來的這麼晚還沒喫東西吧，給你留了一碗飯，快吃了吧。”瞎眼老乞丐柺杖探路，摸索着坐到應封誥身邊，往他懷裏塞了個裝着白米飯熱乎乎的舊碗。
“爺爺，我不餓，你的病還沒好，得多喫點。”應封誥把碗又塞回給老乞丐手中。
老乞丐抽了抽鼻子，眉頭一皺，一手摸上應封誥臉頰：“怎麼有這麼重的腥味，阿誥你受傷了？”
“沒有沒有！”應封誥連忙否認，他不想再讓爺爺擔心，“不是我，是……有個暈在路邊的傢伙，我把他帶回來養兩天。”
應封誥站起身扶着爺爺往臥房回：“爺爺你就不用擔心了，都這個時辰了你該早點歇息纔是，明早的藥我會幫你熬的。”
一通好說好歹纔打消了老乞丐的憂慮，將人送回房間裏睡下後，應封誥回到這間屬於他的小草房。唯一可以睡的牀被那個血人霸佔，應封誥揉揉鼻子坐在旁邊。
“氣人，本來爺爺的藥錢就夠讓人忙了，又多出個病號來。”應封誥沒好氣地戳了戳昏睡的人，“唉，卷軸沒了，蘇家的酬金也拿不到了。”
應封誥會去偷平家卷軸，完全是因爲蘇家委託，這兩家是多年的死對頭。蘇家的人突然找上他，出了一袋黃金的高價要買下他“玉狐”的本事，幫蘇家偷出平家卷軸。
誰知這平家這麼機靈，一下子就發現了應封誥的潛入，還被一路追到城外。委託沒能完成，蘇家肯定不認賬，金子自然也拿不到手，原本他還想用那些錢幫爺爺買藥，這下全都泡湯了。
應封誥看着牀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越想越氣，正準備掐把臉泄泄憤。
“劍翎！”突然男人一下子彈起，一把抓住應封誥的手腕一扯，應封誥猛得失了重心，頓時跌進男人懷裏，撞得鼻子痠疼，也蹭上了一臉的血。
“呀！詐屍上癮了你！髒死了髒死了！”應封誥從他懷裏擡起腦袋。
男人盯着壓在自己身上的應封誥，眉頭緊緊皺起：“你……誰？”
但追着自己討要劍翎的債主不認人了對自己來說是件好事，應封誥也沒打算攬這爛活。
“你受傷了，我救了你。”最終應封誥還是無恥的欺騙了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男人。
男人盯着應封誥不做聲，抓着應封誥的手也不放開，不知在想些什麼。應封誥被盯得難受極了，又掙脫不開手腕的鉗制，也不知一個重傷到瀕死的人哪來這麼大力氣。
累了一天的應封誥一氣之下索性直接趴在男人身上，用男人勉強幹淨點的衣角擦了擦臉上沾染的血：“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哈”
男人另隻手在身上摸索一番，“劍翎”沒摸着本該帶在身側的劍翎，男人身子猛地一振。
“唔”被波及的應封誥不舒坦地哼唧兩聲，但沒有驚醒。
男人見狀，沉思許久又默默躺了回去，合上眼喃喃：“恩人”
應封誥是被陽光曬醒的，一睜眼發現手腕還被男人掐着，廢了好大勁才掙脫出來，手腕留下一圈通紅的印子，氣得應封誥又是一通暗罵。
出門伸了個懶腰，腿上的傷口還有些疼，但應封誥還有事情要做。
眼下家裏頭兩個大病號嗷嗷待哺，雖然卷軸沒能拿到手，但只能試試，看在自己這麼辛苦的份上，蘇家願不願意付一點辛苦費了。
應封誥出門後沒多久，牀上的男人便醒了。男人轉頭看了一圈，屋裏頭空蕩蕩的，男人摸了摸身側，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粗糙包紮過的傷口。
“恩人”
另一邊的應封誥還沒到蘇家，就在半道被林生逮住，拎進了醫館。
“我說林大夫，你現在就是扒光了我也拿不出半點銀子了。”
“噓！”林生一手將櫃檯下應封誥的腦袋往裏頭藏了藏，笑容滿面地朝櫃檯對面的人說：“平老爺你看，我這醫館也不大，喫住都是我自己，哪還能藏什麼人啊。更何況還是藏一個賊呢。”
平老爺捻了捻八字鬍，眯起一對小眼睛滴溜溜地掃視了一圈。正如林生所說，他的醫館並不大，站在門口一覽無餘，一大清早醫館剛開門，一個來買藥求醫的病人都沒有。但此時醫館內略顯擁擠，皆是前來捉拿玉狐的平家打手。
躲在櫃檯下的應封誥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昨天追殺他一路的平家，即便拿回了卷軸也不罷休，非要捉了自己不可。
而正打算去往蘇家要辛苦費的應封誥出門沒幾步，就被林生揪住硬是塞進這櫃檯下的空檔裏頭。林生昨夜口口聲聲不再多管他的閒事，但在這種關頭還是出手幫了他一把，應封誥心懷感激，又有些愧疚，錢財和人情自己都拖欠了太多。
“哼，有那賊人的消息立刻知會我，那小賊偷了我家的東西，定要讓他吐出來。”平老爺見確實找不到人，帶着烏央烏央一幫子人一甩袖子扭頭走了。
“呸！明明都還給你了，還想訛我。”應封誥不屑。
目送老爺走遠後，林生歪頭看向櫃檯下方：“你可真有本事，一下子得罪兩家人，你不想住在這陽水城了？”
“兩家人？”應封誥愣。
林生點點頭：“對啊，今天還沒開館的時候，就有蘇家的下人來找我追問你的下落了，一天之內你到底偷了多少寶貝？這兩家幾十年的死對頭合起夥來對付你。”
“不應該啊！”應封誥不解。
蘇家怎麼會也追殺起自己來了，難道就因爲沒拿到卷軸？這也太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