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兵曹的小九九打得不錯,將有關張三郎的身份說個底朝天,又將他爺爺揚州折衝府折衝都尉張翰的底細給抖落出來,但卻也僅僅是平鋪直敘,事論事,絲毫沒有摻雜自己的感觸和建議。
他雖然有心投靠太平公主,但卻也不敢過早表明心跡。因爲眼前並非是太平公主本人,在接下來與張翰的博弈之,這個趙不凡趙先生能不能取得勝利還是一個未知之數,需要繼續關注。
在官場求活,如同人在荊棘林行走,一旦進入沒有了後退之路,唯有披荊斬棘,一路走到底。
至於如何走、從何處進入,需要提前仔細觀察和考慮,因爲一旦選定不能更改,否則,牆頭草總是最先被剷除的。
張兵曹還沒有下最後的決心,因爲他的決心是建立在太平公主、更確切地說是趙不凡的決心之。
只有當趙不凡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魚死破,也要和張翰死磕到底,那麼,張兵曹將毫不猶豫地投靠過去,用他全部的能量不擇手段,也要把張翰給坑死。
現在,他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不該說的也多少透露了些許,接下來,是等待,等待趙不凡的反應。
他在觀察趙不凡,不敢直視,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偷掃,想看看趙不凡接下來的反應是遲疑、猶豫、苦思冥想,還是大怒、不屑一顧……
趙不凡聽張兵曹嘰嘰歪歪了老半天,早不耐煩了,不斷地蹙眉,好不容易等他磨嘰完了,立即長眉一挑,眸光聚攏,鼻孔重重哼了一聲,冷笑道:“折衝都尉?好大的官啊!
張兵曹,某家若記得不錯,你們這揚州折衝府也只是一個下府,那折衝都尉張翰也是一個五品官兒而已,用得着那麼畏之如虎嗎?
某家還真沒有把他看在眼裏,敢欺負到我嬸嬸的頭,任他是何人,也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這樣吧,張兵曹,某家也不讓你爲難,這死的張三郎、還有那些個浪蕩子都交給你帶回揚州交給有司按律審理,只不過我嬸嬸可不會去你們衙門的,也絕不允許差人來問詢。
哼哼,有什麼事情,直接找某家是!”
趙不凡大手朝那四個襴衫侍衛一揮,大聲喝道:“兄弟們,將這些浪蕩子交給衙役們。”
“是,將軍!”襴衫侍衛齊聲應諾,收刀入鞘,還不忘將浪蕩子一人給踢了一腳。
將軍?張兵曹一頭霧水,不由得偷偷瞅了趙不凡好一陣子,方纔拱手告辭,領着衙役將張三郎給擡,押解着一羣浪蕩子回揚州城去了。
此事一邊是折衝都尉張翰,一邊是太平公主府,都不是他一個兵曹事能惹得起的,眼前最緊要的是將張三郎給交出去,然後再根據事情的走向小心謀劃。
趙不凡是太平公主府的侍衛長,因爲太平公主雖然儀親王,但卻沒有開府建衙之權,否則,以趙不凡如今的身份那是親王府典軍,論官職可張翰這個下府折衝都尉還要高。
爲了安撫和補償趙不凡,以示對常山趙氏的尊重,太平公主特意找武后給趙不凡請了一道恩旨,加了一個從五品下的武散官。
這個武散官是武后恩旨特加的,並未曾經過書門下的程序,因此被稱之爲墨赦斜封官,其含金量自然要大打折扣,一般的大佬都看不順眼,不予認可。
可那是以前,自武后掌權以來,這種事情幹得太多了,斜封官越封越多,人們也習以爲常見怪不怪。
因此,襴衫侍衛們方纔稱趙不凡爲將軍,也不能說錯,但也是形勢所迫,爲了在張兵曹面前給趙不凡長臉,平日裏他們可不會這麼稱呼的。
張兵曹一行走了,走得乾淨利索,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找窈孃的麻煩。
王老漢見此,方纔放下心來,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嘴說張三郎死有餘辜,窈娘是無辜的,但聽到張三郎的真實身份以後,也暗叫不好,爲窈娘擔心受怕。
身爲一名老府軍,在他的眼裏,折衝都尉那是大到沒邊的官兒了,要管到他除非是皇。
窈娘一個小娘子,殺了折衝都尉的孫子,可想而知,以命償命都算是幸事,天知道會遭到什麼樣的折磨?
這女子可不男子,一旦進了監牢,裏面的黑暗難以想象,別的不說,何曾聽說有一個能保住清白的?
對於窈娘這樣的貞烈女子,那豈不是死還要可怕?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吧,救救這個可憐的女子……
可接下來的事情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那個襴衫大漢三言兩語把張兵曹給打發了,連個屁都沒有放,帶着衙役走了。
至於以後會不會再來找窈孃的麻煩,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眼前這一關算是過了。
王老漢樂呵呵地對窈娘笑道:“窈娘啊,這位郎君既然是無敵的本家,怎麼能讓人家待在外面?還不快請他們去家奉茶!”
窈娘雖心的疙瘩依舊沒有解開,可總算是過了一關,至於以後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郎君的本家既然在此,那麼鳶兒也有了依靠,至於自己,若逃不過,那一死了之,反正不能進入官家的監牢,壞了清白,從而讓郎君蒙羞。
人往往是這樣,心沒有了牽絆,看淡了生與死,那麼世間沒有大事。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茅屋,輕輕地嘆了口氣,朝趙不凡微微頷首道:“十七郎,到家坐坐吧,只是寒舍簡陋,怠慢了。”
趙不凡躬身悽然道:“嬸嬸言重了!讓叔父一家流落在外,吃盡了苦頭,本是家族的過錯,好在蒼開眼,讓家族找到了叔父,自此以後,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幾人順着山間小道朝茅屋走去,快到跟前的時候,突見有好多車馬順着湖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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