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苦笑着道:“不敢,不敢,主簿儘管在家招待貴客,在下這告辭。三寸人間 .yanqingshu.”
那人復又一揖,然後轉身離去。
馮主簿也轉身進了家門,猶自心忿忿,道:“真是欺人太甚!本官在新城幹了十多年時間,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不過是遲了片刻,派人來家催促,將本官置於何地?
嘿嘿,本官自打明兒起告假,理由是病了,沒個一兩個月好不了,看你能奈我何?”
馮夫人蹙眉,勸道:“郎君,縣尊既然派人來請,定然是有要事,你今日去不了,解釋一番是,何必說這種氣話?縣尊畢竟是官,你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氣話說起來雖痛快,可傳到縣尊耳,恐對郎君不好。”
月娥素知阿爺一向是鬱郁不得志,今日又受此閒氣,不由得脫口而出:“阿爺,既然這官做的不開心,咱索性不做是了。不如隨女兒搬去揚州,日後自有女兒奉養您二老。”
馮夫人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丫頭又添的哪門子亂?你那……身份,能顧着自己不錯了。”
她本想說月娥只不過是做人家的小妾,可話到口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不管怎麼說,到底是自家閨女,縱然有千般不好,可在爹孃眼,那也是世間最好的。
一家子將家拾掇一番,花三娘自去集市買酒肉果蔬,馮夫人也將藏在箱底的好茶葉子給尋了出來,好招待“姑爺”。
這茶葉子還是馮主簿的昔日的一位同年所贈,平日裏可捨不得自用,一直藏在箱底。
直到日三竿的時候,花三娘都回來了,卻依然不見趙無敵的身影,一家子不禁有些急了。
馮主簿時不時地走到門口,朝巷子盡頭張望,可又一次次地失望,不免憂心忡忡,唉聲嘆氣,嘴裏小聲咕噥着:“哎,這些世家子沒有一個好東西,只是苦了我的女兒……
哼!明日老夫去驛站之求見秦大將軍,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討個公道。”
他對趙無敵的家世並不瞭解,只知道此人年少英雄,有勇有謀,又頗得秦大將軍和魏司馬的賞識,再看看在客棧的行止,想來定然是出身豪門大戶人家。
他這一說不打緊,月娥小娘子立馬眼圈紅了,臉也隨之黯淡,一張小臉都沒有了一絲血色,眼看着要哭出聲來。
馮夫人雖也心不安,但卻還能保持鎮定,給了馮主簿一個白眼,埋怨道:“瞧你這人,盡說些不着調的話,可別嚇着我兒。這也不過才午時,軍規矩大,不興被什麼事情給羈絆住,暫時脫不開身?”
她也只能如此說,雖然連自己個都不盡信。可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跟着郎君起鬨,那閨女還要不要活呀?
一家子各懷心事,連時間都似乎停滯了……
突然在門前張望的花三娘拍手大叫:“來了,來了,阿郎,大娘,姑爺來了!”
馮夫人一把將閨女抱住,急切地道:“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這是要幹什麼?誰家閨女在提親的時候不迴避的,反而急匆匆地迎前去,你這是想讓四鄰八坊們戳你爹的脊樑骨嗎?”
這個時候女子被人提親時,是不能與男方相見的,算是想看看人家長什麼樣,也只能躲在屏風後面偷偷瞧幾眼。
月娥雖然和趙無敵並非素不相識,但那是以前,二人並不曾談婚論嫁。而今趙無敵既然請人來提親,雖是納妾,但也要回避一二的。
而馮主簿也是官身,將唯一的閨女給人做妾,已經是夠沒有面子了,若在提親的當日,再鬧出閨女親自迎接“姑爺”的笑話,讓他夫婦日後還怎麼見人?
月娥也是一時高興,忘記了其的忌諱,被她母親提醒,也羞紅了一張俏臉,一溜煙跑到閨房去了。
既然趙無敵來了,那麼沒有食言而肥,兌現了他的承諾。至於來得遲了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沒看到太陽正當空,離天黑還早着呢,又不是今日要出嫁……
想到了出嫁,月娥頓時覺得臉火燒火燎的,燙得嚇人,一頭撲在牀榻,順手將被子矇住了腦袋。
她暗自責備自己,怎麼會這麼沒羞沒燥?這才哪兒跟哪兒呀,想到了出嫁,難不成是想男人想瘋了不成?
女兒家面皮薄,被阿孃點破了心事,羞得跑進了閨房,也屬於正常的事情,馮主簿夫婦二人也沒往心裏去,而是急於迎接和招待客人。
馮夫人是婦人,自然不可能出迎,那麼迎接客人落在馮主簿身。好在他爲官多年,雖一身傲骨,不屑於蠅營狗苟,迎來送往,可也沒少經歷這種場合。
馮主簿輕輕咳嗽了兩聲,讓心情平復下來,然後端着官步,不緊不慢地走向門口。
因爲他並不知道趙無敵是請了何人來說合,因此並沒有急於出門。至於趙無敵,雖註定日後飛黃騰達,可眼前畢竟只是一個旅帥,也不必他這個主簿品級高。再說了,好歹他也是月娥的父親,在女婿面前……該端的架子還是不能少的。
待他慢騰騰地走到門樓前,只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門前,除了幾個藍衣扈從以外,只有他那“女婿”站在當地,笑吟吟地看着他。
馮主簿四處打量了一番,心生起一股怒意。他並不以爲趙無敵是看不起他們家,以至於連個媒人都沒有請來,而是認爲那媒人太過於擺譜,竟然到了家門口,還端坐於馬車,真是欺人太甚!
而趙無敵對他含笑點頭,卻並沒有前,反而走到第一輛馬車邊,對車廂低聲說着什麼?
然後,見從低垂的車簾伸出兩隻手,將車簾朝兩邊一分,從走去一個人來,剛一露頭,大叫道:“馮主簿,馮兄,昨夜一聚,太過匆匆,常尚未盡興,今日特來貴府拜訪,可不要吝嗇好酒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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