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四章 她變了
    內務府的正殿內,太監宮女們齊刷刷跪了一地,鴉雀無聲。

    空氣裏瀰漫着濃濃的血腥氣,只聽得見重棍敲在肉上的一聲聲悶響。

    崔公公淒厲的求饒聲響徹大殿,棍子一落,站在旁邊的文婕妤身子就顫一顫。

    大殿正中央,紫檀鑲嵌琺琅寶座上,周旖錦冷着臉,素手慢悠悠沏着茶,彷彿周遭一切只是一場鬧劇似的。

    二十棍下去,崔公公已成了半個血人,涕泗橫流:“貴妃娘娘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都是文婕妤以貴妃娘娘之名相逼,否則給奴才一百個膽,奴才也不敢動小主們的份例半毫啊!”

    他趴在地上,顫顫巍巍向前爬行,想伸手去夠周旖錦的衣角,在地上挪動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信口雌黃的狗奴才!”文婕妤氣急,一腳踢開他帶着血污的手,眼神恨不得將那崔公公千刀萬剮。

    平日裏剋扣的份例他也分去不少,可一朝事發,卻先把髒水都潑到她身上。

    文婕妤忙拉着周旖錦的袖子,陪着笑臉道:“姐姐,這奴才狗急跳牆,您可千萬別信他的胡言!”

    崔公公喫痛,對文婕妤的恨意愈發深了,目眥欲裂:“娘娘,奴才絕無虛言!”

    周旖錦誰也沒理會,只是搖了搖茶杯。杯裏泡着頂級的雀舌毛尖,淡雅的幽香順着裙襬上金絲繡的秋菊蔓延,襯得她愈發清冷。

    她凝望着文婕妤滿臉堆笑的面孔,不禁又回想起夢裏那絕望窒息的疼痛,心底不自主地隱隱發疼。

    周旖錦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問道:“崔公公,文婕妤可是本宮的好姐妹,爲何要做出這等事?我看你這太監死不悔改,若再不說實話,不如拖下去亂棍打死,草蓆一卷扔亂葬崗罷!”

    聽着這話,崔公公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了,望着文婕妤的眼神都滿是殺意。

    大難臨頭,崔公公口不擇言:“娘娘把文婕妤當好姐妹,她卻將你當墊腳石!這三年裏,文婕妤靠着搜刮剋扣,每月到手的錢財不比您少!幾日前蕭美人有喜,皇上親賞的玉如意也被她強搶了去,拿去給她哥哥做禮送賄,娘娘一問便知!我敬重娘娘,可竟被這惡毒女人矇騙至此,還請娘娘明察啊!”

    話音一落,文婕妤的心彷彿被一桶冰水澆下,從頭涼了個徹底。

    “姐姐!您、您萬萬不要聽信那小人讒言......”她撲通一聲跪下,擡頭對上週旖錦冰冷的目光,霎時間只覺得渾身徹寒。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認識周旖錦這麼多年,知道她一向都是軟弱好拿捏的,憑仗着家世顯赫一時,卻是個未經世事的嬌花。可她方纔的那個眼神,簡直冷得可怕,好像一切盡在她掌握似的。

    文婕妤強壓下內心的疑惑,辯解道:“妹妹從未做出此等齷齪之事,那玉如意只是、只是我家中一時週轉不來,想着日後填補上,便未曾與姐姐說起......姐姐,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您要信我啊!”

    “既然如此,妹妹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也不怕本宮提了你宮裏的奴婢細細去查,連着你這幾日的行蹤,一併交代了。”

    聽了這話,文婕妤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貪污銀兩事小,憑她與周旖錦的關係,左右就是受些罰,但若是被查出她與皇帝密謀,牽扯至落水一事,且不說周旖錦如何想,那九五之尊最先就不會放過她。

    至此,文婕妤只能咬咬牙,跪在地上,眼淚不要錢似的流:“……妹妹只是一時糊塗了!作出這種錯事,還望姐姐念在往日情分上,寬容大量!”

    大殿裏,沉默久久蔓延。

    文婕妤的身體都開始發抖,忽然耳邊傳來周旖錦清脆的聲音。

    周旖錦嘴角掛着些笑,款款走下來,將手裏的茶遞給了文婕妤,“妹妹竟是誠信認錯,本宮自然便不會在計較,罰你每日在宮中罰跪兩個時辰,小懲大誡吧。”

    文婕妤立刻鬆了口氣,叩謝隆恩,果然周旖錦是個沒有頭腦的,憑往日情誼,她幾番哄騙,這事情便過去了。

    一旁的桃紅卻很是不滿,氣鼓鼓地盯着文婕妤。

    “至於崔公公——”周旖錦看了一眼底下狼狽求饒的內務府主管太監,朱脣輕啓:“殺了便是。”

    屋裏的空氣快要凝滯,周旖錦手底下的人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便綁了起來,崔公公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衆人皆嚇得發抖。內務府總管在宮裏的權勢僅次於皇帝身邊的福公公,竟被貴妃如此輕易便殺了!

    一時間,在場衆人又怖又懼,恨不得掘地三尺將自己藏起來。

    突然,殿內傳來一大聲抑制不住的“嘔——”,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侍衛們立即警戒起來:“什麼人!”

    白若煙蹲在角落裏,面色蒼白,扶着柱子不受控制的乾嘔了起來。

    大殿很空曠,她本想躲起來,靜等這一場好戲結束,可長這麼大,她連雞都沒殺過,卻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被這血濺四方的濃重氣味衝擊得不堪忍受。

    “奴婢、奴婢只是路過……”白若煙被侍衛拿劍指着,眼前是發着寒光的劍刃,她膽都要被嚇破,渾身抖如篩糠。

    周旖錦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自從落水以來,她身體總是莫名疲憊。

    她不再聽白若煙解釋,只覺得吵的十分頭疼:“擅闖內務府重地,拖下去杖責二十。”

    白若煙嚇得魂都快沒了,連句求饒都未說出口,便被拖下去了。

    蔓延滿殿的血腥味刺得周旖錦十分難受,只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文婕妤,剋扣的銀兩,限你一月之內雙倍補齊,另外——”周旖錦的眼神落在了一邊還未進到她宮裏的補品上,“蕭美人既有喜了,本宮也未曾關心過,這些就送到她宮裏吧。”

    小太監一揮浮塵:“起駕回宮——”

    文婕妤跌坐在滿地的狼藉中,冷着一張臉,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雖然念着往日的舊情,周旖錦並未嚴懲自己,但不知爲何,看見周旖錦現在的模樣,她心裏卻總是不安——方纔她看自己的眼神,彷彿一隻沉默的野獸慢慢露出獠牙,令人心底發寒。

    過了許久,文婕妤扶着柱子,慢慢站起身來。

    她愣怔片刻,眼神落在那幾包將送到蕭美人院裏的補品上,突然眸光一閃,掩着嘴角低低笑了起來。

    周旖錦換了一身衣裳,隨着桃紅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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