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十七章 難登大雅之堂
    “哎呀!”蕭平見狀,皺着眉,十分心疼:“都怪我,誤了這一張好畫。”

    他拿起桌上的畫紙,遞給一旁魏璇的侍從紀桑,吩咐道:“去換張新的來。”

    紀桑點點頭,接過這張快要完成的畫,內心卻滿是迷茫。

    平日裏魏璇作畫都是一氣呵成,自然神韻,今日卻一下午都坐在這樹下,畫毀的紙張都能裝半筐,好不容易畫了這一張,即將完工卻又被這一遭給毀了。

    紀桑是一屆武夫,不懂詩畫,只得皺眉。

    只是這樣折騰下去,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畫好呀?

    面對空白的紙張,魏璇一時有些無措,竟不知該如何落筆。

    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憂,亦不可不耽風月之趣。他自小飽讀詩書,引以爲訓,是再瞭解不過。

    “罷了,”魏璇放下筆,不顧一旁眼巴巴的蕭平,“聽說這些時日你都在馬場?舞文弄墨有何意思,我同你一起去,盼着蕭兄大放異彩。”

    蕭平呵呵笑了兩聲,也未疑心,便拉起魏璇胳膊,要帶他散散心去。

    未走兩步,忽然眼前竄出一羣人來,攔在他們面前。

    領頭的五皇子年紀小,比魏璇矮了半個頭,他羽扇綸巾,打扮的像只花孔雀,仰着頭,大聲說道:“上次讓你考慮的事情怎麼樣了?”

    魏璇愣了一愣,纔想起來魏安上次氣勢洶洶要自己幫他寫作業的事情來。

    “我沒空,你自己寫吧。”他不想理會,轉身就要走。

    魏安伸出腳攔住他去路,沉默了片刻,微微鬆口道:“我可以給你銀子。”

    “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魏璇嘴角泛起一絲輕笑,道:“太傅講的東西,五皇子又不記得了?”

    魏安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凝固。他最忌諱的便是別人說他學業差,他只比四皇子魏祺小一歲,但滿天下都默認四皇子是最有可能成爲儲君的,甚至連他母妃,都時常勸他收斂鋒芒,別與四皇子爭。

    在太學裏被魏祺壓一頭就算了,每次父皇查問功課,他都答不上來,上回甚至被遷怒剋扣了喫食。

    他只是愛玩罷了,當真想不明白,同樣是皇帝的兒子,他怎麼就不如魏祺了?

    “你——你功課還不如我呢,裝什麼清高!”魏安氣急,一把抓住魏璇的袖子,使他身子壓低,低低在他耳邊道:“你給我小心些,質子殿下。”

    “質子”兩個字咬的很重,想拿身份壓他,魏璇卻神色自若,不以爲意。

    他的目光越過魏安頭頂,攬住蕭平的肩:“我們走。”

    看着魏璇走遠,魏安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他坐在石椅上,眼睛裏溢滿盛怒。

    宮裏誰敢不尊他敬他,卻被一個落魄質子拒絕!要不是隻有他能仿自己的字不被發現,何苦屈尊降貴屢次找他!

    魏安左思右想,實在氣不過,一把抄起一旁的墨硯,使勁向身側一個小太監身上打去。

    那太監沒有防備,突然有平白捱了這重重一下,“哎呦”的叫了一聲,隨即立刻噤聲,戰戰兢兢站在一側,不敢說話。

    硯臺磕磕撞撞滾落在地,沒人敢去撿。

    空氣凝固了許久,忽然魏安身旁的貼身太監上前兩步,手裏捧着茶奉上。

    那太監俯下身,在魏安耳邊輕語兩句:“五皇子,依奴才之見,這不聽話的狗,就要讓他嚐嚐教訓……”

    魏安微微挑眉,仔細聽着,語畢,他的神色終於亮起來。

    他一拍桌子站起來,嘴角不自覺掛了一抹得意的笑:“就按你說的辦!”

    馬球場選在京郊的一塊上好草場,早在半月前已佈置好了,皇室一衆人並高官齊齊前來,連久不出壽康宮的太后娘娘都動身前來了。

    周旖錦所在的馬車僅次於皇后規制,寬大華麗,垂簾上繫了一串風鈴,隨着轆轆車輪聲,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不願讓蘇新柔太快見人,便帶了柳綠前來。

    簾子撩起來一半,柳綠看着外面的天子車駕,緩緩道:“皇上叫了瑤妃去馬車裏。”

    周旖錦半眯着眼,靠在身後的軟塌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自從上次糕點事件之後,皇上屢次稱事物繁忙,再也未踏足鳳棲宮,今日周旖錦吩咐她看着皇上的動靜,不料卻宣召了別人。

    柳綠看着周旖錦的臉色,以爲她心情不佳,正要勸導,卻突然看見周旖錦坐直了身子。

    她美豔的眸子裏帶了些灰濛濛的擔憂:“柳綠,你帶幾個人仔細查看,馬球場的下人裏有沒有一個叫白若煙的宮女,若能找見,務必將她帶走,趕出宮去。”

    她早就派人盯着白若煙的舉動,正打算待她病一好,便拿了身契發落出宮,卻沒想到一個看顧不周,竟讓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最後看見她的宮女說白若煙往養心殿那畔去了,接着便再渺無音訊。

    若魏景見過她容貌,定然是愛不釋手,纔不會召喚瑤妃相伴,如此想來……定是有人背後幫她藏了起來,蟄伏着想要一鳴驚人。

    短短一兩個時辰,便到了草場。秋高氣爽,綠草茵茵,空氣裏瀰漫着清香。

    魏景下了馬車,衆人紛紛坐上精心佈置的觀臺,周旖錦的位置很高,在魏景坐席左邊,挨着太后娘娘。

    魏景左側是後宮女眷,右側列坐着王公大臣,通通是天潢貴胄。

    浮游的金光揮灑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野風凜冽得緊,刺啦啦的刮在人的臉上。

    柳綠從身後遞過來一個金絲雕花的暖爐:“秋風蕭瑟,娘娘當心着涼。”

    周旖錦接了,將暖爐捧在手心,陣陣暖意騰昇。

    她目光往下瞥,一眼便看見坐在人羣之中的魏璇。

    他穿着打扮比從前精緻了不少,一身青色錦袍,腰間繫着一條銀帶,列坐在衆公卿間,雖還是簡樸了些,但渾身氣度卻別樣的出塵。

    他正接過下人遞上來的酒樽,薄脣輕抿了一口,鼻樑高挺,恍若謫仙般矜貴。

    “錦兒,哀家好久沒見到你。”忽然,身側太后喚她。

    周旖錦收回目光,笑道:“前些天回府時母親還向本宮問起您來,錦兒也十分想念太后娘娘。”

    太后容貌看起來年輕,穿着一襲墨綠宮裝,雖頭上已有隱隱銀絲,但保養極佳,戴着金釵玉飾,望過去盡失雍容華貴,尊榮萬分。

    她抱病久居壽康宮,後宮的妃嬪甚少見到她,坐的這樣近,人人皆謹言慎行,連瑤妃都收起了往日的張揚神色,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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