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方纔駕得急,微微喘着氣。一身紅衣獵獵,破風張揚飛舞,腰間繫了流朱,隨着動作發出泠泠聲響。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魏璇的心忽然顫了顫,他猛然回過神,才感覺自己已經一動不動盯着周旖錦看了太久。
她錦緞般的黑髮被吹起,渾身洋溢着明媚燦爛的光芒——那樣瀟灑恣意的模樣,卻忽然卻讓他想起,那一夜她受了,傷倒在自己懷裏梨花帶雨。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馬背上馳騁的周旖錦,隨着球的方向撥轉馬頭,打馬疾行,紅色地身影快的像是一團光,一簇火,隨着清脆的馬蹄聲猛然撞進他心底那處幽暗泥濘的沼澤中。
心裏泛起些說不清的滋味,甚至忽然有些嫉妒——爲何蕭平可以自在的馳騁,而自己卻只得藏拙,永遠躲在暗處。
有一瞬間,他多麼希望那在場上向周旖錦傳球的那人是自己,他向來能文能武,絕不會比蕭平差。
總會有一天,他將與她並肩站在一處。
一定會有的……
魏璇拽緊雙手,半晌,低下頭去。
心中那一點忘唸的種子輕飄飄落下,又猛烈的紮根發芽。一種不明的情緒迅速鋪展開,如瘋長的藤蔓在他心中肆意擴張,直至將他整顆心臟狠狠攥住。
魏璇手持着酒樽,指節有些發白,環顧四周,卻見周圍的人全都專注看着球場,自然無人注意他一時失態。
不過看場馬球賽罷了,他在心虛什麼呢?
連進兩球,周旖錦更是意氣風發。時間已過近半,瑤妃咬着一口銀牙,不甘示弱,不一會兒也進了一球。
她與搭檔雖都厲害,但卻都貪急,缺少默契,二人一同伸杆打向球,險些將瑤妃震下馬去。
一局終了,周旖錦終是以一球之勢得勝。
觀臺上歡呼聲不斷,小太監將釵子捧上來,周旖錦翻身下馬,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一層薄汗。
這釵子上綴明珠、繡金絲,是金貴萬分,她歡天喜地接過,轉頭對蕭平粲然一笑。
蕭平神色如往常輕佻,向周旖錦拱手稱讚,對着這樣絕色的笑顏,卻不由得呼吸一滯。
外人說貴妃娘娘國色天香,確實不假。她這樣的容貌,若非出身於百年清流的周氏,入了後宮,多半被人蔘一本妖妃。
“……晦氣!”瑤妃一甩手丟掉馬球杆,臉上陰雲密佈,沉聲說道。
走了不遠,見人丁稀少,瑤妃一巴掌甩在身旁貼身宮女的臉上,怒罵道:“看看你給本宮出的好主意!”
宮女捂着臉,“啊”的尖叫一聲,臉上迅速出現幾道紅痕,接着浮腫起來。
“是蘭嬪娘娘告訴奴婢的!奴婢萬萬不敢自作主張!”宮女忙跪着求饒。
瑤妃腳步一頓,看着遠處,鮮紅的脣抿起來,聲音像滲了寒冰:“蘭嬪……”
難道蘭嬪是怪她沒有爲她報掌嘴之仇,早就知道周旖錦會打馬球,故意來獻計,想讓自己出醜?
瑤妃越想越氣憤,一腳踹開那顫抖着的宮女,大步走遠。
周旖錦換完衣衫回來,柳綠給她披了一件白狐毛領的披風,輕聲道:“娘娘當心着涼。”
“錦兒,你好生讓哀家驚訝!”太后握着周旖錦的手,滿眼是激動讚賞。
“能得太后欣賞,是錦兒的榮幸。”周旖錦笑起來,臉頰紅撲撲的。
她身處高位,一顰一笑恍如耀眼的星辰,衆人視線都在她周身流連。
魏景凝視着周旖錦,也誇讚道:“貴妃身手了得。”
因爲沈秋月之事,他素來厭惡周旖錦,但今日一場,他實在覺得驚豔。
那時初見她,也是在一場馬球會上,周旖錦站在人羣中,世家小姐們圍在她身側,衆星拱月,殷勤地問詢詩文辭賦。
那時周旖錦穿一身淺粉色衣衫,言笑晏晏,見他向這邊來,輕笑一聲,忽然紅了臉頰。
今時往日在魏景腦海裏閃過,忽然有些心愧。
他望着周旖錦道:“你準備一下,朕晚膳去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