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心中不免十分惱火。周旖錦這樣的冷淡態度,倒顯得他這個一國之主失了威嚴,像是不成熟的孩子似的糾纏她。
僵持了半晌,他愈發懊惱,左思右想,只覺得周旖錦是換着法子來博寵愛,後宮中的女人爲了爭寵倒是花樣百出,頓時性致全無。
他轉過身去,冷冰冰地說道:“貴妃早些睡吧,朕明日還要上早朝。”
身側的周旖錦愣了片刻,一聲輕柔的“嗯”從耳畔輕輕傳來。
魏景手指不自主地握着拳,愈發焦急不安——她就這樣就應了,都不肯挽留他?
周旖錦亦不習慣睡覺時身側有人,轉過身去,卻怎樣也睡不着。
侍寢的規矩通常是妃子睡在牀靠外邊的一側,以方便半夜服侍皇帝。昔日的愛人如今同牀異夢,她心中愈發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背後傳來魏景淡淡的鼾聲,周旖錦依舊這樣睜着眼,打量着略顯空蕩的鳳棲宮,眼神忽然落在角落裏的書架上。
魏景來前,她方匆忙把魏璇傳來的書信塞在書架的一角。
屋內炭火燒的熱,周旖錦屏着呼吸,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少年高大又清瘦的身影。
她似乎又看見魏璇臨走前那一夜語氣裏的不捨和炙熱,他仰頭看她時宛如落水小狗一般無辜的神情,他藥性發作時,眼神裏剋制又瘋狂的情緒……
深沉又寂靜的夜,彷彿將人拖入失控泥沼中的魔爪。
夜明珠淡藍色的的光環在眼前漸漸暈成一團,周旖錦眼睫輕垂,呼吸漸穩,深深陷入夢境裏。
晨曦破開天光的那一剎那,宮門外響起了猛烈的馬蹄聲。
魏璇一身銀色戰甲在清晨的日光裏熠熠生輝,他身騎駿馬,腰配彎勾長刀,從太極門到養心殿,層層宮門爲他暢通無阻,如海浪拍打礁石。
邊疆戰事打的急,他幾乎一夜未曾閤眼,獨自一人率親衆騎馬直奔皇城而來。
魏璇策馬揚鞭,心底醞釀着一陣複雜的思緒。
在邊關的每一夜,他望着星空,眼前無數次的浮現周旖錦令他隱隱思念又渴望的身影——即便只是一廂情願,他只想早些回來見她。
邊關戰報案例要先向魏景彙報,他隻身一人往養心殿走,心中撲閃着明亮的火焰。
他自己也不奢求什麼,只想看着她在宮裏安穩度日便已經足夠。
眼看着面前便是養心殿金光閃閃的匾額,魏璇擡手敲了敲門,門邊的小太監起身將他攔住。
“質子殿下,”小太監的美夢被他吵醒,似乎心情不善,牙尖嘴利說道:“皇上昨夜宿在了鳳棲宮,大人您還是在上朝時向他稟報,別爲難我們下人,可好?”
這樣長一段話,魏璇卻只聽見了幾個字。
皇上宿在鳳棲宮。
魏璇的步伐猛地頓住,他只覺得一陣刺痛從腳底直躥上心頭,四肢百骸涌動的血液一會瀕臨沸騰,一會兒快要凝固。
心裏一直矇蔽住的那部分就這樣赤裸裸的被這小太監揭開,像傷口露在空氣中,牽拉着生疼。
魏璇急促的呼吸着,轉頭往回走。
無論他再怎樣欺騙自己,周旖錦畢竟是後宮的妃子,他所肖想的一切,終究只是他年少心動的一廂情願罷了。
舉國皆知,周旖錦心愛的人是魏景,也正是她的一廂情願,讓魏景在一衆皇子中脫穎而出,繼承大統。
他這樣千里迢迢策馬前來,她也不會想到他半分。
魏璇握着刀柄的手臂青筋突起,壓抑着顫抖。他努力忍住不去想周旖錦與魏景耳鬢廝磨的模樣,可胸口一陣無名之火,久久不能散去。
那種惡劣的、想將她佔爲己有的念頭,再一次在心中熊熊燒起。
周旖錦這一夜睡得不太安穩,魏景上朝時的動靜並不大,卻已足夠將她吵醒。
魏景走後,她毫無睡意,默默將書架上的信紙取出,兩隻白皙如玉的指尖捏着,騰空放在一旁小燈的火焰上。
不一會兒,上面的內容便被燒成了灰,魏璇剛勁有力的字體也消失殆盡。
周旖錦從小受嚴格規訓,知禮節,懂進退。
彷彿昨夜心驚肉跳的場面已經消釋一樣,她一個人又安靜地收拾起了桌面上堆積成小山的賬簿。
不一會兒,聽見外面一陣躁動,蘇新柔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
“娘娘,翠微宮方纔傳來消息,胡美人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