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動下,她秋林一樣的髮髻被紅橙色的光暈映照着,彷彿上了一層釉,烏黑的發亮。
沉默中,魏璇低頭飲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氣息衝上咽喉,再重重嚥下去。
是夜,周旖錦拖着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帳篷。
帳子裏沒有明火,四周掛着幽藍的夜明珠,串成細細的線掛在頂棚上,仰頭看去,像草場上蔚藍的天空。
周旖錦照例睡得晚些,洗漱畢,坐在牀頭對鏡梳着一頭如瀑的長髮。
不知爲何,聽了支巴頓頓那番話,她心思有些亂。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魏璇的身影,他騎着高頭大馬,身佩寶劍,一把將自己拉在懷裏的模樣,想起他身上帶有侵略性的清冽松枝氣味。
若是問心無愧,她爲何心跳的那樣慌亂?
難道是孤身在宮中太久,見到這樣英俊溫柔的少年,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沉思良久,她輕輕搖了搖頭。
周旖錦心思不寧,睡的也淺,剛進入夢境,突然聽見一陣嘈雜慌亂的聲音,穿透帳子落入耳畔。
“蘇新柔?”周旖錦從睡夢中驚醒,連忙呼喚道。
不過片刻,蘇新柔拉開帳篷的簾子走進來:“娘娘不好了,外面走水了!”
周旖錦呼吸一緊,頓時睡意全無。草原上最是乾燥,若火勢蔓延,恐怕要傷着人。
匆忙換好衣裳走出去,不遠處的西邊大營上濃煙滾滾,人影雜亂,打水的滅火的、倉惶逃竄的,鬧成一團。
見周旖錦來了,宮人們都聚在一起圍着她,等候吩咐。
“西邊火勢如何?皇上呢?”周旖錦問道。
“回娘娘,是廚房炊煙不小心引燃了野草,皇上已經撤離,宮人們發現的早,火快滅了。”
周旖錦還是不放心,不住地思索着,忽然心中一震,問道:“胡美人是不是住在西邊?”
她們幾個后妃都住在東邊,但唯獨胡懷瀠深受魏景寵愛,因此住在西邊,以便單獨伺候用膳叫水,且離魏景的帳子近些。
“是,娘娘,到處都沒找到胡美人的身影。”
西邊住的人本就少,無意間着火還好,可若是有人刻意製造了這場火災,目的只可能是胡懷瀠,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
胡懷瀠的帳子前,果然烈火滔天。
黑暗中,一個宮女好不容易從烈火中衝出來,在地上打滾,好一番折騰,才撲滅身上的火焰。
那宮女努力撐起身體,用顫顫巍巍的嗓音說道:“娘娘,胡美人……還在裏面。”隨即,她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本宮要進去救人。”周旖錦心中焦急萬分,在身上淋了一整盆水,我就準備往裏衝。
“娘娘,不可啊!”宮人們跪在地上,紛紛乞求道。
眼前烈火焚焚,濃煙沖天,周旖錦被嗆人的煙氣一激,腳步猛的一頓。
方纔不過腦子一熱,她和胡懷瀠其實並沒有什麼過命的交情,至於冒着生命危險,衝進火裏救她嗎?
不如就讓她聽天由命吧,周旖錦忽然有些猶豫,心中不禁產生這樣退縮的念頭。
她凝視着火場中進進出出的宮人,這樣久了,竟沒有一個尋到胡懷瀠的蹤影。
來不及了,再怎麼樣,這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周旖錦心一橫,披着浸滿水的袍子,猛的扎進了火裏。
“貴妃娘娘——”
背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四周都是激烈的爆炸聲,四肢百骸傳來火熱的刺痛。
周旖錦身形嬌小,左衝右突,避開撲簌簌落下的斷壁殘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正在她快支撐不住,準備退出去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微弱的咳嗽聲,喚道:“救、救我……”
聞聲,周旖錦忙急奔過去,果不其然,在帳篷內的壁爐下看見胡懷瀠虛弱的身影。
胡懷瀠虛虛地靠着身後的架子,手裏捏着一個漆黑的東西,臉色蒼白,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快搭着本宮肩膀!”周旖錦將她的手繞過頸後,一使勁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胡懷瀠已經有些失力,懷孕的女子本就身子重,周旖錦這樣小的身板,抱着她才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
周旖錦緊咬着牙,使出喫奶的勁奔逃。稍一低頭,卻看見胡懷瀠滿臉淚水,聲音極其虛弱:“娘娘,有人要害我……”
周旖錦一怔,這纔看清她手中黑色的東西是一個燒了一半的火摺子,再一回想,方纔的帳篷角落裏似乎有不少類似模樣焦黑的易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