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深陷其中
    白若煙孕中曾落紅,因此生下的六皇子十分體弱,周旖錦探頭向襁褓中望去,那剛出生的小嬰兒閉着眼睛,口中發出貓兒一樣細弱的哭聲。

    牀榻上,白若煙使出渾身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滿目是嘈雜的人影。

    魏景興奮地抱着新出生的六皇子,輪轉給衆人瞧看,興致勃勃地討論着封號,充斥着血腥氣的房間內,她就如同一個待宰的牲畜般,狼狽躺在浸透鮮血的被褥中,沒有一人詢問她身子是否好受,也沒有人在乎她。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產婆走過來,手在她肚子上用力按壓,隨着鮮血排出時劇烈的疼痛,白若煙渾身一寒,卻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默默承受。

    “皇上……”白若菸嘴脣蠕動着,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但魏景已抱着六皇子走到房間外去,四周全然是一片昏暗,照得她心中悲涼一片。

    “舒昭儀好福氣啊,”忽然,耳邊響起了產婆讚歎的聲音,四周無人,那產婆想嘴甜討個寵,感慨道:“您既養着五皇子,又是六皇子的生母,這滿後宮裏,可是獨一份兒的尊貴!”

    白若煙沉默了片刻,那雙黯淡的眼眸中,又隨着這話語,驟然亮起神采來。

    她想起了魏景曾經的諾言,那母憑子貴的劇烈喜悅幾乎衝昏了她的頭腦,令她沾沾自喜,渾身都像是浮在雲間。

    辛苦熬了這幾年的時光,她如今終於要苦盡甘來,成爲最終的贏家了。

    白若煙身子的基礎到底還是不錯,不出一個月便可以在未央宮自由走動。

    有魏景獨特的偏愛,六皇子一出生便是萬衆矚目,打個噴嚏滿宮下人都要抖三抖,此情此景下,五皇子居住的偏殿就顯得尤爲淒涼,從前白若煙還會虛與委蛇地對他照顧一二,如今生下自己的皇子,更是不聞不問。

    因着五皇子曾經落水一事,本是人煙稀少的萬春亭邊上特意加了護欄,他依舊如往常一般,坐在亭子裏,只是時過境遷,心境也大不相同。

    身爲皇子,帝位面前豈能沒有絲毫野心?

    從前他本想着,借白若煙這個寵妃的勢力暫且可與兄長四皇子抗衡一二,可如今卻受形勢所迫,愈發潦倒,連朝中支持他的大臣都陸陸續續少了許多。

    遠遠的,聽見幾個小宮女的聲音:“你們聽說了沒有,冷宮起火那回事,其實另有隱情。”

    這短短的一句話,倏地將五皇子的心懸吊在了半空中。

    他腳步一動,便躲藏在高大的柱樑下,側耳仔細聽着那幾個宮女的對話。

    “當年五皇子在此落水,張美人是受了誣陷頂罪,可那冷宮裏的榮妃娘娘豈會知道此事,爲了報仇不惜一把火同歸於盡,實在是令人唏噓!”

    “那誣陷張美人的婢女我認得,從前與未央宮的雪蘭走的很近,如今五皇子又進了未央宮,其中內情……”

    幾個宮女嘖嘖感慨了一陣子,腳步聲便消隱在遠處,獨留下藏匿身形的五皇子,呆愣地望着波瀾不驚的水面,胸口起伏着,驚魂未定地大喘着氣。

    他絕非愚蠢之人,這寥寥幾句,便足以令他猜到事情的真相。

    五皇子臉色驟然陰冷下去,似乎懷着濃濃的怒氣,攥成拳的手指發青。

    這些時日,他雖與白若煙生了嫌隙,卻從未懷疑過當年之事,如今順着那宮女的話細細想來,這一切陰謀的內幕都有跡可循。

    他終是耐不住,憤怒地踏步離去。

    遠處樹林裏,魏璇平靜地注視着這一幕,見五皇子的身影全然從萬春亭邊消失,才沉默着轉過頭去。

    這消息本是他故意令五皇子聽到,以五皇子的脾性,查明真相,自是忍耐不了,屆時與白若煙爭鬥起來,他再暗中下手,便會容易許多。

    不過也是奇怪,這些日子他派了許多人埋伏在白若煙身邊暗殺她,可那白若煙卻像是有奇怪的魔力縈繞於身,總是能出人意料地意外逃過災厄,連他手底下從未出過錯的殺手都未能成功,實在令人擔憂。

    魏璇嘴脣微微抿着,過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無論再怎樣艱鉅,他也絕不會放過白若煙,定要她血債血償。

    轉眼間,六皇子出生已二月有餘,魏景因着逐漸日薄西山的身子,對這極可能成爲最後一個孩子的六皇子顯然是極寵溺偏愛的,而支持四皇子的一衆大臣顯然便坐不住了。

    朝堂上,魏景臉色沉鬱,而其下隱隱流動的各方勢力更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臣以爲,如今皇城內外局勢不穩,皇上還需早日決定儲君,以慰軍民之心。”爲首的陳御史率先站了出來。

    立刻有人隨之站出來道:“臣附議!”

    魏景滿面慍怒,沉默着望着底下一個個站出來的大臣,隨着一道道附和的聲音,那些話如嗜血的豺狼,再也掩不住將他拆喫入腹的心思。

    從前他也曾想,待自己百年之後,將這王朝託付給四皇子,可六皇子出生後,他蠢蠢欲動的野心卻昭然若揭,恐怕四皇子一聲令下,那些大臣便合起夥來造反,將他推下這皇位。

    過了半晌,他終是忍不住,怒斥道:“怎麼,朕還沒死,你們這是要逼宮嗎?”

    此言一出,金鑾殿內聲音頓時熄了,四皇子一衆人面面相覷,終是不敢再言,卻也沒一人服軟求饒。

    危險的靜默瀰漫在大殿內,空氣裏靜得嚇人,細嗅間隱約聞得到火藥味。

    這些時日,四皇子也心有忌憚,因此招攬勢力、結黨弄權的心思便也再按捺不住,公然於朝堂上命人出言相逼。

    只要自己成了名正言順的太子,那五皇子、六皇子一衆就算再得聖寵,也不過是跳樑小醜,根本無力與他一戰。

    魏景憤怒不已,也不顧朝政議事到一半,廣袖一揮,大喊道:“退朝!”

    “皇上三思啊!”其下,陳御史不肯放過此等良機,攜着一衆大臣,咄咄逼人。

    魏景方邁出的腳步頓住了,他雙目赤紅,視線在無數大臣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前方一言不發的周丞相身上。

    他心裏多麼希望,周丞相能像從前一樣爲自己考慮,替他穩固朝政、擺平困難。

    可此時此刻,看着周丞相波瀾不驚,高高掛起的眼神,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妄想。

    他不該爲了這心術不正的四皇子犧牲周宴,他也不該憑空猜忌,爲了剷除異己給周家安上謀逆的帽子,如今甚至連淑貴妃都冷若冰霜,不再同他邀寵撒嬌。

    無數後悔如海浪般向他猛撲過來,魏景望着幾乎一邊倒支持四皇子的大臣,頓覺喉嚨一澀,視線也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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