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一事本就是欲加之罪,並不難查,魏璇親自寫了平反的文書,賜婚於他二人,准許蘇新柔在皇城腳下自立府邸,不必再隱藏行蹤。
公主成親,婚禮雖一切議事從簡,但六禮一樣不落,蒙受天恩,排場自然也不小,以至於第二日清晨,頌寧公主與定國公府嫡子——從前的掌印闕清大婚的消息,轉眼間傳遍了大街小巷。
“東西可都帶齊了?”周旖錦上馬車前,向柳綠問道。
“帶齊了,”柳綠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皇宮內已安排了接應的人手,娘娘放心便是。”
皇宮離此處有小半日的腳程,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外面的喧鬧聲。
“是阿柔的婚車。”柳綠笑道。
周旖錦眸光亮起來,撩開馬車的簾子,探頭往外望。
遠遠的,瞧見朱金漆木雕的花轎,轎帷上紅色綢緞繡了丹鳳朝陽,隨着鐘鼓樂聲搖晃,縫隙間隱約可見其上坐着的女子,身穿鳳冠霞帔,腰繫流蘇飄帶,雙手交疊着放在膝上。
即便是一晃神的功夫,周旖錦亦知道這正是蘇新柔,雖然看不見臉,周旖錦依然清楚,她是在笑。
道路寬敞,周旖錦回宮的馬車很小,與蘇新柔的花轎擦身而過,半晌,她才緩緩撂下馬車的簾子。
漫天的禮樂聲中,她雙手合十,祈願阿柔一切順遂。
不知過了多久,再眺望去,太極門的輪廓呈現在眼前。
層層堆疊的琉璃瓦反射出燦爛的金光,可週旖錦的眼前卻是一團迷濛的灰霧,鼻尖也猛然嗅到了那縷熟悉的、腐朽的氣息。
她本該早在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壓抑着死去,可魏璇的到來,卻像是一束獨屬於她的光,只要伸手去觸碰了,那股鮮活的、熾熱的氣息便成了永生永世擺脫不去的夢魘,無論如何躲避,最後都只能在那漫天的光輝中沉淪。
馬車一路順着渺無人煙的宮道馳行,青石板路一直伸向灰藍色的天空。
遠處掛着一個搖搖欲墜的夕陽,半個被重巒疊嶂般的宮殿遮擋,馬車也緩緩在鳳棲宮門外停駐下來。
周旖錦方一下馬車,還未請安,便立刻便被人摟在懷裏。
四周服侍的宮人顯然是受了提點,皆默不作聲地退下,硃紅大門外,獨留他們二人的身影緊密相依。
“娘娘,朕好想你。”魏璇似乎已在此等了許久,融雪沾溼了龍袍的衣角。
他話語輕浮,以至於周旖錦耳根泛起了紅暈,伸手將他推搡開:“別在這兒這般。”
“無妨,這皇宮是朕的,”魏璇輕輕笑了笑,將她攏得更緊了,“也是娘娘的。”
半晌,魏璇終究是放開了她,他牽着她的手往裏走往裏走,那種熟悉的感覺恍然縈繞在周旖錦心頭。
她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宮殿內的一草一木,顯然是經過了精心打理,各色佈置與自己走前一般無二。
“朕一直在等娘娘回來。”察覺到周旖錦的目光,魏璇低聲道。
他像是在邀功,微微低垂的眼角浮現出笑意,脈脈含情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