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賜給周家無上榮華,許諾她自由出宮,甚至在湯泉那夜,他心中明明蘊着暴怒的火,可她喊疼時,卻還是溫和地停下動作。
這孽緣分明是她與魏璇二人糾纏,猶如執炬迎風而行,他卻總是將那燒身之患攬於自己一身,這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寬慰。
“時候不早了,”周旖錦聲音有些顫,試圖將話岔開,以掩飾眸中淚光。
“本宮服侍皇上就寢?”她從魏璇不輕不重的桎梏中抽出手,心慌意亂問道。
周旖錦方察覺到這話中的不對,魏璇輕佻的語調便落在了耳畔:“娘娘就這樣等不及?”
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落在在她臉上,細緻徘徊,猶如蟄伏於暗處的野獸露出鋒利爪牙,嗅聞着獵物弱小的破綻。
這下,周旖錦臉上“騰”的驚起緋紅的浮雲,站起身來,氣急敗壞斥責他:“放肆!”
空氣靜默半晌,魏璇脣角輕輕勾起來,起身走到周旖錦身畔,將身上的大氅解下,輕輕披在她身上。
“夜深風寒,娘娘當心着涼。”
將最後一截衣帶系整齊,魏璇低沉的聲音才緩緩迴盪在耳邊,短暫卻足以令人安心:“娘娘若不願,朕必不會強迫於你。”
鳳棲宮的夜晚與從前無數時候一般無二,燭火橘黃色的光芒如火星散落漫山遍野,無數議論之言像是被這潑天大火猛地引燃,鳳棲宮重新住進人的傳言如離弦之箭,一夜之間遍佈前朝後宮。
這偌大的國土,管理起來十分不易,幾乎每一個細小的弊病,其下都有無數污泥中的蛀蟲,他慣是會應對這些,可一樣樣深挖,千瘡百孔的空洞也令他不勝煩擾。
魏璇嘆了口氣,硃筆蘸墨落下字跡。
如今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將這冗雜的國事理清,待權力收攏於他一身時,周旖錦的封后大典上,便只能溢滿誇讚之詞,受萬民敬仰。
“皇上。”
魏璇聞聲從小山般的摺子中擡起頭來,周旖錦墨發披散在身後,一隻手撩起牀前柔粉色的紗帳,不知站了多久,那雙眼眸映着瑩瑩燭光,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她知道魏璇自少年以來便終日勤勉,可如今朝綱已漸穩,他卻忙得愈發變本加厲。
“娘娘先睡。”魏璇愣了一下,以爲他這畔的燭光太刺眼擾了周旖錦的睡眠,正要起身再滅一盞絹燈,卻立刻被周旖錦打斷。
“快寅時了,皇上早些歇息。”她勸道。
魏璇擡眸回望,似乎想再勸她,神情有些猶豫。
見他這副模樣,周旖錦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恐怕她離宮的這些日子,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他便是獨身一人在養心殿中這樣渡過。
躊躇了片刻,周旖錦柔和的聲音落在靜謐的寢殿中,尾調綿軟,帶着勾人的意味:“皇上,本宮身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