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女俠葉沛 >第三十九章長寧萬壽,世間何人能萬壽(一)
    這之後,更多的信息傳遞出來。

    先是籌備多年的《天聖令》終於頒佈。

    宋朝立國已經歷太祖、太宗、真宗三位皇帝,但是一直沿用唐朝律法,如今這《天聖令》則從政令、律令、田令、禮令等諸多方面進行修訂,着重增加了女權的分量。

    律法爲立國之本,此法一經頒佈,全國上下的官員風氣也爲之一換。

    緊接着,太后劉娥攜官家趙禎及百官去祭拜了已經修繕完畢的晉祠。

    更重要的是,很多官員在此行中注意到,一向在出行禮儀中,皇帝爲尊,帝輦歷來在太后的安輦之前,而此次出行,則是太后劉娥的大安輦走在了官家趙禎之前。

    待太后與官家從晉祠回來,殿中丞方仲弓便上書,請求追封太后劉娥之父劉通爲王,移葬皇陵,並且效法唐朝武則天,立劉氏祖上七廟,令天下人避劉通名諱。

    又過了幾日,權知開封府的程琳向太后劉娥進獻了一幅畫,名曰:《武后臨朝圖》。

    畫中的武則天頭戴皇冠,身穿龍袍,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表情威嚴不可侵犯,她目光炯炯地俯視着羣臣。

    不光朝臣如此,官家也做出了積極的表態。藉着太后劉娥的生辰之期即臨,官家趙禎下詔,將太后誕辰之日設定爲“長寧節”,其上壽禮儀與皇帝生辰相同。

    ……

    參知政事魯宗道下朝後憤憤然離去,宰相呂夷簡快步追上他道:“魯參政這是何苦?”

    這魯宗道一直以直言敢諫著稱,先帝在時送他“魯直”二字,而別人都叫他“魚頭參政”。

    這時,魯宗道氣哼哼地說:“你拉我做什麼?”

    呂夷簡笑呵呵地搖着頭說道:“我若不拉着你,不知道魚頭參政你又要做出什麼事來讓官家和太后如鯁在喉呢!”

    “我回去便要寫劄子進諫呢!”

    呂夷簡道:“你參奏得了一人,能參奏百人嗎?有些事你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你這樣天天參奏這個,參奏那個不累呀!”

    魯宗道正言說:“宗道憑藉做諫臣的本分,做我該做的事情,何談辛苦!”

    “事已至此,恐怕你說了太后也聽不進去。”

    “那我也要說!”魯宗道梗着脖子說道:“呂相,難道你身爲宰相能置之不理?”他恨恨地盯着呂夷簡,看得呂夷簡後背發麻。

    只聽魯宗道繼續說:“夫死從子,婦人之道也。太后雖然位尊,卻尊不過陛下,她的車輦如何能先於帝行?

    這《天聖令》的頒佈就更加令人質疑,唐朝武則天登臨大位時便開始實行《武周律》。

    最可氣的是方仲弓和程琳,他們所做已非人臣之道!

    太后之父如何能移葬皇陵?天下避諱天子之名諱,難道也要避諱他劉通?更不能立他祖上七廟,這都是天子之儀!”

    “你到該首先參奏官家,不該定下‘太后生辰’與官家生辰上壽禮儀相同。”呂夷簡無奈地苦笑。

    “對,我也正要說這個,大宋建國以來只有皇上的生辰列爲‘聖節’,還不曾有過太后生辰同制的先例!”

    “算了,算了!”呂夷簡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規勸。

    魯宗道見呂夷簡圓滑地走開了,自己也甩袖離開。

    只可惜他的諫言沒有一件被太后採納,那些劄子都石沉大海。

    ------

    寶慈殿裏,太后劉娥對着懸掛在殿中的《武后臨朝圖》發呆。

    圖中的武則天是那樣威嚴,那樣神聖,她像是有一種魔力,引得劉娥的眼睛不能移開。

    這麼多年,劉娥爲了那個位置做過很多連自己都不敢回想的事情,可是人老了,越是久遠的事情就愈加清晰。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原本也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可是爲什麼命運對她這樣不公?

    劉娥在襁褓中便成了孤兒,從小被寄養在母親孃家,受盡寄人籬下的白眼。

    劉娥十一二歲時,川蜀鬧饑荒,她在逃難時與家人走散,劉娥便跟着同鄉來到了四川廣元。

    白天她在街頭流浪乞討,晚上,便躲在一間破廟裏避寒。

    那天,廟外來了一個銀匠名叫龔美,由於生意不好,坐在廟門前唉聲嘆氣。

    劉娥看見他挑擔裏擺的一支銀簪,好美好漂亮,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久。

    龔美見了劉娥的穿着和表情,拿出一塊窩頭,掰了一半遞給她說道:“小妹妹,我這裏有塊乾糧,你拿着充飢吧。這些銀首飾都是給富貴人家戴的,你就別看了。”

    劉娥看着手裏的窩頭,心中一陣酸楚,爲何富貴人家可以戴這麼美、這麼漂亮的東西,而我卻連看都不能看?

    可是對於一個忍飢挨餓好多天的悲苦小女孩來講,此刻的一塊窩頭比那支銀簪更實際。

    劉娥狼吞虎嚥地將這塊窩頭喫下了。喫完後,她挨着龔美坐下,兩人聊起天來。

    原來她兩個人都來自蜀中,算是同鄉,兩人越聊越熱絡。

    “我聽人說,東都汴梁滿地金銀,富貴人家一家挨着一家,我打算去那裏碰碰運氣,也許能討到好生活。”龔美對劉娥說。

    劉娥道:“大哥哥,你能帶上我一起去嗎?我可以爲你縫補衣服,爲你做飯洗衣,我什麼都會做。”

    龔美看了看劉娥,搖了搖頭說:“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怎麼養得起你?”龔美雖然比劉娥大五六歲,可終究也只是十六七歲的孩子。

    “大哥哥,我給你做媳婦行嗎?求你帶上我吧,你看你的手藝這麼好,一定餓不死的。將來我也跟你學手藝,絕不喫白飯。”

    龔美低頭沉默了,他也是孤兒出身,跟着師父學了些手藝,因爲年景不好,師父讓他出去自立門戶。如今他無依無靠,四處流浪,既貧苦又寂寞,他也想有個人可以陪着他的。

    “大哥哥,求你了!”劉娥哀求的小眼神望着龔美。

    善良的龔美心軟了,他點點頭,同意帶上劉娥。

    劉娥進廟門去收拾行李,說是行李,只是兩件破衣,一牀補丁落着補丁的棉被。

    龔美擡頭看看這間不大的破廟,廟裏只有一尊石像。

    “皇澤寺!”龔美念出佛殿裏的牌匾。

    “大哥哥你認識字的?”劉娥羨慕地問。

    龔美點點頭,“這裏供奉的是女皇武則天。這武則天就出生在咱們四川廣元。”

    劉娥雖然在這破廟委身多日,卻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廟,供的什麼神。她只關注今天討到了什麼喫食,哪裏去關注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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