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女俠葉沛 >第六十三章把盞悽然,中秋誰與共孤光(一)
    葉沛幾乎忘記了眼下所有的悲愁,她一口口喝着梅子酒,又將粉青色的瓷瓶舉起來擋住月光,好似那樣美好而愜意。

    “九州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峯翠色來。”葉沛微笑吟詠。

    可是一個不留神,酒瓶脫手滑落,從屋頂上滾到院子裏,一下摔得稀碎。

    葉沛愣了一下,卻又發出微笑。碎就碎了吧,那玉質般的酒器,如同此刻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什麼捨不得拋棄的呢?

    滿天繁星,天際無邊,她又開始懷念棲鳳山上的月色,懷念她的師父,懷念樓子衿。五師兄現在會在哪裏呢?爲何他音信全無?葉沛也想就這樣消失,從此浪跡天涯,做個遊俠客。

    葉沛臆想着自己仗劍走天涯的樣子,如果遇到不平事便怒吼一聲衝出來,如同剛剛下山在狼窩溝做的那樣,好像也很恣意。

    “平生好義膽,願做遊俠人。仗劍走天涯,率性自由身。”葉沛做了一首短詩。

    突然,苗瑾禾在下面喊了一句,將葉沛一下子拉回現實。

    “郡主,官家來了。”

    葉沛像是從臆想的夢中突然醒來,心中似有無限期待般想飛身跑去迎接趙禎,然後投入他的懷抱,委屈地叫一聲“六哥哥。”

    可是等她一個“鷂子翻身”跳下屋脊,她卻壓抑着自己的心對苗瑾禾說:“關上大門,不能讓官家進來。”

    苗瑾禾很聰明,她只愣了一瞬間便已經明白葉沛的意思,也知道她做出這樣的抉擇有多艱難。

    她親自到門口對陳忠意道:“陳都知,您勸官家去坤寧殿吧,他不應該來這裏的。”

    葉沛打個晃悠,彷彿是喝醉了,還好被身邊的林碧涵一把扶住。其實是她的心在顫抖,她要強裝着鎮定。

    趙禎此時只穿着常服,也只有陳忠意一個人跟隨着。他親自來到棲鳳閣的大門前拍打門環,“沛兒,你開門讓我進去。”

    葉沛只好挨近門邊,卻不開門,隔着大門說道:“官家請回吧,您今日大婚,要去坤寧殿的。”

    趙禎道:“可是我不想去坤寧殿,我覺得好煩悶,你這裏有酒嗎?陪我喝一杯好嗎?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葉沛顫抖着說:“官家,我今日覺得有些累了,就不陪您在這裏敘話了,請您速回吧。”

    說着,葉沛由林碧涵扶着往回走。可是不知是真的醉了,還是心慌意亂,一腳踏空險些摔倒。

    林碧涵嚇了一跳,驚呼道:“郡主!”

    趙禎在門外也聽到了林碧涵的呼喊,急道:“沛兒,你怎麼了?”

    葉沛鎮定了一下,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徑直走回了屋內。

    苗瑾禾於心不忍,走到門邊對着趙禎說:“官家,郡主進屋去了,也請您回去吧。”

    門外沒有了聲音。

    葉沛在牀上躺着,輾轉反側。她要怎樣面對趙禎呢?今日她可以拒絕,那明日呢?難道她要一直躲着他?

    出宮去吧!一個想法突然跳入葉沛的腦海,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該出宮去了。

    第二天,葉沛稱病沒有出棲鳳閣一步,趙禎也沒有來探望。

    第三天,葉沛正在牀上躺着,苗瑾禾進來稟告:“郡主,皇后娘娘來了。”

    “什麼?”葉沛驚的從牀上坐起來。“趕緊爲我梳妝。”

    “妹妹在病中,不必如此拘禮。”皇后郭芙蓉已經走了進來。

    原來,大婚當夜,官家趙禎竟然沒有下榻坤寧殿,只在福寧殿獨自過夜。郭芙蓉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卻不知對誰去說。她是直爽性格,到處打聽宮裏的消息。

    不知是誰對她說,章獻太后的養女樂安郡主與官家一起長大,頗受官家看重,也最熟悉官家的脾氣。郭芙蓉初來乍到,不知如何討好官家,到想先來探探葉沛這條路。

    郭芙蓉出身武將世家,性格直率,走路如風。她雖然故意裝作溫婉賢淑的樣子,卻還是掩蓋不住她魯莽的性格。

    葉沛初見郭芙蓉,到覺得她簡單單純,若不是這種微妙的關係,葉沛甚至覺得自己會喜歡她。可是此時見面,葉沛卻怎麼也提不起喜歡她的精神。

    葉沛準備起身施禮,“樂安參見皇后娘娘。不知娘娘駕臨,我不曾梳洗迎接,真是有失體統,還望娘娘恕罪。”

    郭芙蓉拿捏着皇后的威嚴道:“我嫁進宮來三日,宮中所有女眷皆來參拜我,唯獨不見妹妹,我一打聽才知道你病了,因此親自過來探看。”

    葉沛只得裝病,“皇后娘娘見諒,樂安確實有病在身。”

    此時郭芙蓉不住地打量葉沛,見她雖有些容貌,卻不是妖嬈女子,防備之心略減。

    只聽郭芙蓉又說:“我才進宮來,不知宮中有許多規矩,到要請教妹妹些個。官家叫你一聲御妹,我與官家同歲,也便當得你的姐姐。若在宮外,你也應叫我一聲嫂嫂。”

    “嫂嫂。”

    郭芙蓉又換一副假意親切的嘴臉,將手上的玉鐲摘下一隻,強戴到葉沛手上說:“我這隻玉鐲是孃家帶進宮裏來的,雖不似宮裏用料珍貴,卻也價值百金,妹妹別嫌棄,嫂嫂總要給你一個見面禮。”

    葉沛不好推辭,只好謝過。

    她寢室的八寶閣裏放着一隻章獻太后在世時賜予她的玉如意,葉沛便道:“妹妹這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回贈嫂嫂,如今這裏有章獻太后賜予我的玉如意一柄,十分精巧,妹妹借花獻佛轉贈嫂嫂吧。”說着吩咐苗瑾禾取下來送給郭芙蓉。

    郭芙蓉接過這柄玉如意,玉質透亮,巧奪天工,果然是珍品,十分喜愛,便欣然接受了。將它放置在黑漆檀木匣子裏,交給隨身伺候的宮女畫眉。

    交換過禮物,郭芙蓉又問:“這宮裏如今也沒個妃嬪,我十分寂寞,也不知能與誰說說話,還好有妹妹這樣貼心的人兒。我聽說妹妹自小與官家一同長大,不知官家可喜歡什麼東西?”

    葉沛想了想說:“官家到沒什麼特別愛好,只是自小身體孱弱,有過敏之證,切不可給官家服用蝦蟹等易敏食物。”

    郭芙蓉見葉沛直爽,也添了兩分喜愛,喜怒形於顏色地說:“還好有妹妹提醒我,以後我凡事多來向妹妹打聽,妹妹切勿見怪。”

    葉沛道:“嫂嫂儘管問。”

    “妹妹提到官家身體孱弱,我也是說,偌大內宮怎麼連個妃嬪都沒有,是不是因官家身體之故?”郭芙蓉試着探問。

    葉沛點頭,“之前御藥院的劉太醫是叮囑官家,不可過早親近女色,以防陽氣早-泄。”

    “官家畢竟已逾弱冠,難道當真沒有臨幸過什麼宮女之類?”

    葉沛不好意思回答,只得搖搖頭。

    郭芙蓉皺眉小聲道:“官家不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是如漢哀帝那般有什麼斷袖之癖吧?”

    葉沛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嫂嫂多慮了。官家只是慢熱性子,只要嫂嫂真心對他,遲早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郭芙蓉如釋重負般嘆道:“那便好,那便好。妹妹先休息,我不多打擾了。若是妹妹見到官家,替我多多美言,宮內和睦,家國興旺,想必妹妹也願意見到這樣的景象。”

    葉沛點頭,“那是自然。”

    等郭芙蓉走了,苗瑾禾與林碧涵都進來伺候,林碧涵直率問道:“這皇后娘娘真是奇怪。郡主,你說這斷袖之癖是什麼病?”

    苗瑾禾瞪了她一眼,“你胡問些什麼!”

    葉沛卻笑着說:“斷袖是說漢朝漢哀帝寵愛臣子董賢,每日與他同車同寢。一日,兩人一起睡覺,早朝的時間到了,漢哀帝要起來去上朝,卻見熟睡中的董賢壓住了自己的袖子,漢哀帝不忍叫醒他,便用小刀割斷袖子去上朝。這個典故說明漢哀帝多麼愛董賢呀。”

    林碧涵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問:“您說的董賢是個男子嗎?”

    葉沛點頭,“是呀。”

    “什麼?!漢哀帝寵愛男子?那郭皇后說的斷袖,是男子喜愛男子的意思呀?真是太可怕了。”林碧涵驚歎。

    旁邊的苗瑾禾嗔怒道:“碧涵她胡說也就罷了,郡主你怎麼也跟着她胡說。”

    葉沛不以爲然,“我說的是事實嘛,這都是話本里確確實實寫的。”

    “你們……哼!”說得苗瑾禾實在無語,轉身不理她倆。

    林碧涵又說:“怪不得,我聽說官家大婚那日也沒有留宿坤寧殿,難道他真有……”

    “什麼?”葉沛打斷林碧涵的話,“你說官家大婚當夜沒有留宿坤寧殿?”

    “真的,千真萬確。要不然郭皇后今日干嘛來向您旁敲側擊。”

    葉沛默然,“這可就不太好了。”她心裏默默地想。

    第二日,官家宣樂安郡主去勤政殿整理典籍。

    葉沛心裏明白,趙禎是要自己仍舊幫助他批改奏摺,她雖有心推辭,卻也明白不能永遠避而不見,因此便往勤政殿來。

    進了勤政殿,趙禎正埋頭在一堆奏摺裏批閱。

    他見葉沛進來,並沒有太熱情,而是不溫不冷地說:“聽說你病了,這幾日沒來,現今好了可不能再偷懶。那張桌子上的奏章先整理出來,按輕重緩急給朕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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