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耶律重元和雜耍班的人,耶律宗真坐在寢宮內發呆。
他望着百寶閣良久良久,他不敢想象自己寢宮中會存在一條密道。也許等自己睡熟了,那裏面就會鑽出殺手,將自己置於死地。
耶律宗真心寒,他雖然一直與母親不睦,但卻沒有想到母親當真會殺死自己。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相信,他還能相信誰?
若非今日弟弟藉機進宮告知他太后的行動,若非葉沛也跟着進宮揭穿密道的祕密,他不想繼續想下去。
耶律宗真咬緊牙關,他沒有落淚,他把牙咬得咯咯響,既然你不曾爲我考慮,我爲何要顧念母子之情?
他有意無意撥動自己大拇指上常戴的那枚扳指,卻撥了個空,現在那手指上空空如也。
“嗯,她定能幫我把這信物交給耶律匹敵!”
耶律宗真不禁想起幾個月以前同樣的事情。
他也曾想將這信物帶出宮去,可是他被看管得太嚴實了,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自從蕭菩薩哥死後,他就像是一頭小獸一樣被圍困得沒有喘息之力。無論他做什麼,都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他。誰能想到身爲大遼的皇帝卻沒有任何人身自由。
那天宮裏來了一個新的樂工。
他清秀的面龐上甚至帶着幾分膽怯的神情。但是他是與別人不同的,他不會一直盯住耶律宗真,不會暗中觀察他。
耶律宗真的很喜歡他,喜歡聽他彈奏,喜歡跟他獨處一室時的安靜。
他們偶爾也聊一聊年輕人的嚮往,聊一聊宮外自由的生活。
他能否承擔重任呢?可是除了他還能有誰可以出宮去?要不就試試吧。
耶律宗真賞賜了他一條銀帶,讓他帶出宮去交給耶律匹敵。
而這件事立刻被法天太后知道了,那名樂工還沒有出宮就被攔了下來。
蕭耨斤大怒,賜死了這名樂工。理由是主上恩寵過重,此人不知辭謝,還故意接近主上,居心叵測。
蕭耨斤雖然沒有明面上責罰耶律宗真,但是賜死了樂工等同於打了耶律宗真。更何況那名樂工只是爲耶律宗真做了一件試探的小事。
若真是將兵符交給他呢?兵符早就落入了蕭耨斤的手裏。
葉沛很厲害,耶律宗真又燃起一絲希望。
她竟然能以五百人打退城外叛軍十幾萬的兵馬,她絕不是樂工那樣渺小的人。
葉沛是能將齊天皇天后的遺詔轉交給他,那是蕭耨斤一直在找,卻沒有找到的東西。
“嗯,將遺詔一併交給耶律匹敵,他會知道怎麼做的!”耶律宗真說得十分堅定,他已經是背水一戰了。
……
葉沛回到下榻的租住的小院,心中還思索着今日的事情。
有耶律重元的介紹,耶律宗真更信任她了。然而怎樣做才能不辜負這份信任?
“你真的是蕭世南表兄新娶的嫂嫂嗎?”小院裏,耶律重元打斷了葉沛的思緒,他還在追問葉沛的身份。
“是啊,謝謝你今日帶我們進宮去。”
“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我皇兄。”
耶律重元打量着畫着鬼臉的葉沛,“你真不像一個公主。他們都說你不會嫁來遼國的。”
耶律重元笑了,“那倒不是,反正我沒有想到你這樣身份的人能扮裝成一個雜耍演員。”
葉沛也笑了,她本身也就是一個鏢局兒女,扮裝成雜耍演員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對不起,我騙了你。”葉沛真誠地道歉。
“無所謂,只要你不會騙我皇兄就行。”
“我不會將國家大事當做兒戲。”
“葉沛姐姐,我信任你!”耶律重元笑容仍是那樣單純可愛。
可是歷盡千帆,歸來還能再是少年心態嗎?葉沛自己也曾經歷過那種一夜長大的心酸,歸來難再做少年呀!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耶律重元問。
“現在確實有一件事只有大王能夠做到。”葉沛把黃劍拉過來對耶律重元說:“把這個人帶出城去!”
“那你們呢?”耶律重元臉上的笑還是那有單純,但是心底卻不再是毫無波瀾。
“密道里我驚動了琅琊王的注意,我一出宮他肯定已經派兵向這這裏圍攏過來了,我只有在這裏等着他。”葉沛臉色掛着大義凜然的笑。
耶律重元卻笑不出來,“我可以將你也帶出城去。”
葉沛搖搖頭,“怎麼可能,我會被他盯緊的,到時候連大王都會被我連累。現在大王速速離開吧,時間越久越不容易出城了。”
耶律重元沒有再堅持什麼,帶上扮裝成自己侍衛的黃劍,離開了小院。
耶律重元走了,葉沛吩咐林碧涵道:“爲我化個妝吧。”
林碧涵眼神中有種幽怨,“公主覺得做這些都值得嗎?”
葉沛又笑了,“回來之前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有什麼值不值得的。”
林碧涵臉上又露出爽朗的笑,那是本應屬於她的爽朗,她原本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就在林碧涵爲葉沛打扮的時候,周尋進屋來稟報:“公主,小院被包圍了,爲首的軍官讓您出去說話。”
“他也配?”葉沛突然變得嚴厲,將一個腰牌遞給周尋,“讓琅琊王親自來跟我說!”
等到周尋出去,將刻有“南平王妃”身份的腰牌遞給小軍官時,小軍官嚇得不敢再張牙舞爪,飛快地跑回琅琊王府報信。
“什麼?那個宋國來的公主還活着?怎麼可能?”琅琊王差點將手裏的茶杯扔在地上。
他身邊的蕭昌奕也驚得站起身來說道:“情報是哪裏出了錯嗎?”
耶律野奴強制鎮定自己的情緒,“嗯,看來是我太低估這個宋國來的公主了!走,我親自去會會她!”
等琅琊王來到葉沛等人租住的小院,葉沛已經準備好盛裝迎接他了。
葉沛見耶律野奴進院便迎出去,盈盈萬福道:“臣婦南平王妃趙靈參見琅琊王。”
耶律野奴上下打量着這個盛裝美顏的貴婦,這的確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會晤。
他咬牙切齒半天才道:“本王聽說王妃染了重疾,已經回南京城去休養了,想不到還能在中京城相遇呀!”
葉沛不急不緩地說:“琅琊王消息好靈通,臣婦確實染病準備打道回府了。可是走到半路上想到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處理,便又回大定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