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視線一轉，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聞言，魏祥如夢初醒一般，回神衝着老國公笑了笑，“國公請講。”
“老夫突然想到，近日好像快到子期的忌日了。”
魏祥臉上笑意微頓。
不遠處，林晚澄臉色也微微一變。但好在下一秒六皇子給她倒了杯茶，分走了她的注意力，這纔沒讓魏祥發現什麼端倪來。
“是，還有三日便是了。”魏祥神色如常的說。
老國公嘆了口氣，臉色笑意不在，面容幾分惆悵。
“一晃子期都走了這麼多年了，還有小婉母女兩個。”
“國公，今天是您的壽辰，還是不提這些傷心事了。您開心些纔是。”魏祥說道。
老國公偏偏不喫他這一套，搖搖頭，擡手抹了一把臉，有些難過。
“十幾年了，老夫這心裏跟壓着一塊巨石似的。現在這壽辰過得也難受。”
老國公說完後，其他幾位大臣也哀傷起來。
“是啊，這仔細一算，程大人竟然已經離開十餘年了。”
“程大人多好的一個人啊，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大理寺卿，是百姓心中的好官，怎麼就這麼去了呢……”
“也是苦命啊。”
“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如此狠心，這都多少年過去了，程大人的死還依舊是個迷。”
“還記得當年有人謠傳程大人是畏罪自殺，還殺了自己身邊的親信，這簡直是一派胡言！”
“我反正是萬萬不相信程大人會做那種事的。他人那麼好，清正廉潔，殺他的人怎麼敢啊！”
“一想到這壞人還在逍遙法外，我這心就痛啊。想來，程大人的女兒當年也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啊……可惜啊可惜。”
“小點聲吧，別又勾起老國公的傷心事。”
“程大人的小女兒，一直都是老國公心中的一根刺，那可是程大人唯一的骨肉。”
“當年不是沒找到小小姐的屍首嗎？也許還活着呢？”
老國公聽到這話，苦笑一聲：“是啊，要是我那外孫女還活着，如今都應該到了婚配的年紀了。”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雖說當年不見屍首，可那毒人殺了這麼多人，又怎麼會放過我那小外孫女。”
“這十幾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估計……也跟着一起去了啊。”
“爹。”宋貴妃皺了皺眉，紅着眼眶道：“今日就不要提及這件事了。魏公公說得對，今天是您的壽辰應該開開心心的纔是。”
“是啊國公。”
“老國公我敬您一杯。”
其他大臣連忙順勢岔開話題，不敢再提及此事。
老國公豪飲幾杯，擺擺手，“不行了，我這酒量啊可是越來越差了，現在喝幾杯就醉。果然是人老了。”
“誒，國公不老。依着國公現在這身板，如此硬朗，還能提刀去斬上十幾個倭寇呢。”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國公可不見老哦！”
“誒呀。”老國公笑着擺擺手，“不行嘍不行嘍，年輕的時候還行，現在這把老骨頭只能窩在這家裏混混日子了。”
“這數年我也不曾上朝，遠離是是非非。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你看那鎮北大將軍，可比我年輕的時候還要厲害。”
“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啊！”
“是了是了。”
這些大臣倒不是吹捧什麼，想當年老國公戰績累累，也是讓倭寇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啊。
只可惜，英雄遲暮。
要不是程大人一家的事情，估計老國公還能再戰上十餘年。
哎——
自從程大人一家的事情之後，老國公傷心欲絕，執意從讓賢，不願在理朝堂之事。這纔給了其他小輩一些前進的機會。
那鎮北大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要是老國公還在，哪裏還有他什麼事啊。
老國公又感慨了兩句。
蕭景琰趁機敬了一杯，“老國公爲大梁做出不少貢獻，就算已經讓賢，大梁子民也一直記得您。”
想當年老國公在戰場殺敵，九死一生。
好幾次都差點死在外面。
當時就留下年幼的兩個女兒和病重的妻子在家。
差點，這宋家的頂樑柱就沒了。
後來，老國公戰勝歸來，妻子已經病重離世，只剩下兩個女兒。
所以先帝對老國公有所虧欠，准許他在家好好照顧女兒。
隨着蕭景琰的父皇上位後，皇帝不得不再次請老國公出山，鎮守邊關。
自那次回來後，老國公遍體鱗傷，但也大獲全勝。皇帝一直記得老國公爲國做出的貢獻。
所以後來皇帝取了宋家二女兒，直接封爲貴妃。雖談不上互相喜歡，但皇帝一直很尊重宋貴妃，這麼多年過去，兩人一直相敬如賓。
後來又因爲宋家大女兒一家的事情，一直沒有查出真相，老國公對皇帝有些失望，這才讓賢退隱。
皇帝也十分自責，所以這麼多年老國公壽辰，都特許他進宮來。
其他時候，也不過多打擾他老人家。
對於程子期一家，這也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這麼多年遲遲無法放下。
“太子敬的酒，老夫還是要喝一喝的。”老國公笑了笑。
蕭景琰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遠處，魏祥坐在原地，握住酒杯的手不停地摩挲。
乍一聽到“程子期”的名字，過往的記憶被勾起。
他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還記得當年，他剛殺掉程子期的時候，夜夜閉上眼睛都會做噩夢。
沒辦法，他和程子期這麼多年的交情，要說一點良知都沒有，那確實不可能。
他也不是冷血之人，沒有感情。
也是因爲這樣，他找到了當時收養林晚澄的人家，想要把林晚澄接回來。
後來才得知，林晚澄逃了出去，走丟了。
他覺得這也許就是天意。可誰知道沒多久，就在長安街上看到了灰頭土臉的小丫頭。
但是林晚澄好像不記得他了，撲閃着大眼睛看着他。
也是那天，他把林晚澄帶了回去。
本來起初，他只想留她一命，給她找了戶人家，還給了那戶人家不少銀子。
可後來才知道，林晚澄之所以逃出去，是因爲那戶人家想要把她賣掉。
思來想去，他最後才決定自己照顧她，把這小丫頭留在自己身邊也許纔是最安全的。
等她大一些，有能力生存，再放她離開。
誰知道，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
想到這兒，魏祥眼睛不自覺的看向林晚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