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爲什麼謝嫵要來倚梅園。
她是故意的!
胸口那道隱祕的傷痕好似又被人生生的扒開,正涓涓的往外淌着血液。
這一刻,謝媛當真是恨毒了謝嫵,可偏偏謝嫵的臉上卻連半點多餘的表情沒有,甚至,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謝嫵!
謝媛的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手心!
心底的怨毒如藤蔓一般在她心中瘋長開來,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叫囂着,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大姑娘。”這時,亭子裏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是玉蘭。
謝嫵擡眼笑了笑。
“大姑娘,那日的事就是一個誤會,是府裏的小丫鬟不長眼偷藏了郡主的釵子所以惹怒了陸二公子,而且,老夫人也早就發過話,以後不許府裏的人再議論這些事。”玉蘭向謝嫵行了個禮,然後望着她不卑不亢的道。
夫人擔心的沒錯,姑娘還是按不住性子與大姑娘對上了。
要不是她聽到消息趕過來,那姑娘可真要被大姑娘逼得無路可退了。
謝嫵沒接玉蘭這話,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玉蘭顯然也知道自己那些話唬弄不了謝嫵——若真是小丫鬟偷藏了釵子,陸湛就算再生氣,也不會跑到謝嫵跟前說什麼寡廉鮮恥,更不會說出讓謝嫵好好教導自家妹妹的話來。
所以,她纔在最後將老夫人搬出來。
不管真相如何,這件事在老夫人那裏已經定性了!
“二嬸好些了麼?”謝嫵淡然一笑,輕巧的便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勞大姑娘費心,夫人已經好多了。”玉蘭同樣微笑着回答她道。
榮華院那一跤,楊氏摔的不輕,現下還躺在牀上沒有起來,原本,這一切可以避免的,只要謝嫵當時伸手扶一把。
“那就好,我屋裏還有一瓶治跌打損傷的藥酒,一會我使人給二嬸送去。”謝嫵笑着又道。
“那奴婢就替夫人先謝過大姑娘了。”玉蘭回以一笑,從善如流的答道。
謝嫵脣角又是一彎,望着玉蘭的眸子熠熠生輝,仿若洞穿了一切。
玉蘭被謝嫵看的有些不適,於是,她乾脆垂眸避開了她的視線,“若大姑娘沒有別的吩咐,那奴婢便先……”
“你來了這,那二嬸身邊是誰照顧着?”謝嫵卻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玉蘭眉心微不可覺的擰了一下,可卻還是恭謹的答道,“大姑娘放心,夫人身邊有照顧的人。”
謝嫵淺然一笑,她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然後才緩緩道,“我也只是隨口一問,必竟玉蓮被髮賣了出去,厲嬤嬤最近好像又忙着照顧貴安,不過,汀蘭院那麼多人,也不缺這麼一兩個,是我多慮了。”
汀蘭院的下人是多,可楊氏的心腹卻只有這麼幾個。
玉蓮被髮賣出去也就罷了,而厲嬤嬤……
玉蘭想起厲嬤嬤那冰冷又絕望的眼神,心裏不免揪了起來。貴安被打成那樣,大夫都來了好幾趟,可每次卻只是搖頭說要看天意,這萬一貴安要是熬不過去,她有些不敢想厲嬤嬤會怎麼看夫人。
看着幾人離去的背影,謝嫵笑了笑,她起身走到了幾步,而後彎腰將芍藥剛剛扔地上的那束紅梅枝拾了起來。
枝上的花瓣雖摔得七零八落,可鼻尖的梅香卻依舊不減分豪。
謝嫵將梅枝湊到鼻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嘴角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
“姑娘,奴婢聽說貴安應該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覓月走到謝嫵跟前小聲道。
謝嫵挑了挑眉。
意料之中的事,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貴安將那隻鬥雞交給謝時的那一刻便註定他不會有一個好結果。
祖母不說,她二叔可是一心期望謝時能像陸湛一樣在考場上一鳴驚人,好將旭哥兒的光芒徹底壓下去,貴安這麼做,簡直是一腳踩進了她二叔的雷區。若能討好了史七那也罷了,可他不僅沒能討好史七,反而還被史七給恨上了,最後還妄想收買人將髒水潑到她身上,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即便他娘是楊氏的乳母,謝峯也不可能饒過他!
“汀蘭院那裏你讓小桃盯着些,有什麼消息及時遞過來。”謝嫵看着覓月淡淡道。
覓月點了點頭。
雖然覓月應了,可謝嫵卻仍舊擰了擰眉。
小桃到底只是外院的灑掃丫鬟,但凡重要一點的消息她根本就打聽不到,比如上次馬道姑的事,要不是有陸湛提醒,她差點就着了楊氏的道。
要不說,厲嬤嬤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不然,她也不會費盡心思將貴安拖進局裏。
不過,瞧剛剛玉蘭的神情,想來,她的心思沒有白費,厲嬤嬤定是與楊氏生隙了。
必竟是自己千辛萬苦生下的兒子,眼睜睜的看他被打成這樣,最後甚至連命也丟了,這種撕心裂肺的感受可不是幾句抱歉能彌補得了的。
“對了,一會你從我的小庫房裏挑個梅瓶給表姨母送去。”謝嫵忽地又道。
覓月詫異的看了謝嫵一眼。
她總覺得自家姑娘對這位江姑娘太過親熱了些,若說姑娘想借她討好老夫人,可今個兒在榮華院也沒見老夫人對這位表外甥女有多親切。
像是看穿了覓月的想法,謝嫵輕輕一笑,道,“你可別小瞧我這位表姨母,她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否則前世她也不會在知道老夫人要將她許給吏部尚書作妾後,迅速與楊氏達成協議並爬上了她父親的牀……
大房最後分崩離析,而二房卻踩着大房扶搖而上,這其中,這位江姨娘可着實出力不少啊!
謝嫵說這話的時候,眸中閃着一股奇異的光芒。
對讓自家姑娘說出這番話,看來,這位江姑娘着實不簡單啊!
覓月心裏立即便對江映雪豎起了警惕和防備,“姑娘,奴婢會小心的。”
瞧覓月警惕的模樣,謝嫵忍不住又是一笑,“你也無須這麼緊張,她再了不得,可若是沒人幫她,她也很難成事。”
這一世,楊氏不僅被奪了中饋還被禁了足,她自身難保,更別說伸出手來幫江映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