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的西園內,大片大片的薔薇爬滿了牆頭,爲這素來清冷的院落添了初春以來的第一抹色彩。
寧安公主坐在輪椅上,她目光似落在薔薇上,又似透過薔薇在看別的東西。
身後的丫鬟都離她遠遠的,沒人敢過來打擾她。
直到——
陸湛走了進來。
“二公子。”丫鬟們紛紛行禮道。
陸湛隨意擺了擺手,然後擡腳走到了寧安公主面前。
“母親。”他擡手揖禮道。
寧安公主眼睛動了動,在看到陸湛的那一刻,她周身的沉寂和冷漠奇異般的散開來,目光更是溫柔的仿若能浸出水來。
“阿湛,你來了。”她笑着朝陸湛伸出手。
陸湛笑了笑,他上前替寧安公主繫上掉落的披風,而後,才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道,“母親,雖然天氣暖和了,可這披風您還得繫着,否則,若是着涼孩兒會心疼的。”
聽了他的話,寧安公主淺然一笑,而後輕輕的點了點頭,聲音輕柔的道,“母親知道了。”說罷,她伸出手溫柔的撫上了陸湛棱角分明的臉,嘴角的笑容越發溫柔起來。
“母親,過兩日便是大伯母的生辰,您要不要……”
“不要。”寧安公主斬釘截鐵的打斷了陸湛的話,她收回了撫着陸湛的手,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斂了起來。
看着寧安公主眼裏的抗拒,陸湛在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再勸下去,因爲他知道,不管他怎麼勸,他的母親都不會離開這個園子。
她已經將自己鎖在這個園子裏十幾年了。
“母親如果不想去的話就不去,我原也只是想讓母親見見她。”陸湛接着寧安公主的手輕笑道。
果然,他這話一出口便立即勾起了寧安公主的興致。
“她?你說的是誰?”寧安公主皺眉問道。
“不是鎮南王郡主。”陸湛輕輕一笑,他頓了一下,而後接着道,“我知道鎮南王王妃來探過母親的口風,我已經和鎮南王郡主說清楚了。”
寧安公主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她推開陸湛的手,而後一字一句對他道,“阿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陸湛看着寧安公主,他臉上雖帶着笑,可眼神卻無比的堅定。
“胡鬧!”寧安公主重重的拂開陸湛伸過來的手。
陸湛無奈的看着寧安公主,他擡手提了提袍角,而後,鄭重的跪到了寧安公主面前。
“阿湛……”寧安公主愣住了。
“母親,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可我有自己的選擇。”陸湛伸手重新握住了寧安公主冰涼的指尖。
寧安公主怔了怔,她低頭看着陸湛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再將他的手拂開。
陸湛見狀輕笑了一下,而後,更加用力的握住寧安公主的手,他道,“母親,您是知道您兒子眼光的,除了您之外,其他人哪怕是天上的仙女我也能挑出一堆毛病……”
“那她了?”寧安公主挑了挑眉,沒好氣的問道。
“她當然也有毛病,可怎麼辦了,她就偏偏入了您兒子眼。”陸湛看着寧安公主,狀似無奈的嘆氣道。
陸湛嘿嘿一笑,又道,“母親,你要是見過她,你就知道她的好了。”
看着陸湛眼中真摯又坦然的笑意,寧安公主擰了擰眉,拒絕的話到底沒捨得說出口,良久,她才輕嘆了一口氣道,“阿湛,母親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只是,如果你能娶了鎮南王郡主的話,那將來的路,你會好走許多。”
“母親,我不怕將來的路上難走,我唯一害怕的是……那條路上沒有她。”陸湛伸出手重新握住寧安公主的指尖,墨色的瞳孔裏溢出一層薄薄的悲涼,聲音更是惆悵的讓人難受。
看着陸湛眼中的悲涼,寧安公主只覺得胸口一陣酸澀,她用力的回握住陸湛的指尖,滿心的悽惶和心疼最終只能化成眼淚一滴又一滴的滾落了下來。
二月二十一日是定國公世子夫人謝敏的生辰。
雖然是小生辰,但定國公府還是在府裏設了宴,而世子夫人謝敏的孃家武安侯府自然在宴請之列。
一大早,老夫人便絮絮叨叨交待楊氏要注意的,又將她身邊的蕪青仔細叮囑了一番,可就算這樣,她仍舊有些不放心,正猶豫着要不要派朱嬤嬤也過去時,眼角的餘光卻忽地瞥到謝嫵。
謝嫵今日穿着一身大紅刺金繡海棠花的襖裙,一頭長髮只簡蛋的挽了個髻,右邊斜插着一隻赤金海棠步搖,耳上墜上紅寶石滴珠的耳墜,這身打扮明豔嫵麗至極,若旁人這般打扮,即便容貌再好也難免露出幾分輕浮,可只有謝嫵,被這紅色一襯便仿若浴火翱翔的鳳凰,華貴嫵麗的讓人不敢逼視。
老夫人眸光動了動,心中那點不安忽地一下全都消散了。
有謝嫵在,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母親,您放心,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我會小心應對的。”陳氏見老夫人不再說話,還以爲她不放心自己,於是忙對她道。
老夫人擰着眉毛頗有些不耐的瞥了陳氏一眼。
雖然她對她還是沒什麼信心,但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若是她自己不懂變通應付不來……
“祖母。”正在老夫人擰眉打量陳氏之際,一道清脆的聲音忽地插了進來。
謝嫵微微側過臉,便見謝媛穿了一身嫩黃色的襖裙滿臉笑意的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着穿着淡紫色襖裙的三姑娘謝嫺。
“祖母,大伯母。”謝嫺進屋後乖巧的朝老夫人和陳氏見了個禮,末了,又轉過臉喚了謝嫵一聲,“大姐姐。”
謝媛臉上的笑意僵了僵,見老夫人目露不悅,她纔不甘不願的朝着陳氏和謝嫵喊道,“大伯母,大姐姐。”
謝嫵輕笑一聲,彎着眉對謝嫺道,“二妹妹這是也要去給姑母慶祝生辰?”
“大姐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不能去給姑母慶祝生辰嗎?”謝嫵的輕笑聲一下戳中了謝媛這些日子以來敏感又不安的心緒,只一句話便說得她眼眶通紅。
“行了,你大姐姐不過隨口問一句,怎的,這話就委屈刻薄你了!”看着謝媛泛紅的眼眶以及微微發抖的身體,老夫人十分厭煩的睨她一眼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