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百五十步。
倉皇的鄒武部戰意全無。
也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
“跑啊！”
“打不過啦！”
有第一個拔轉馬頭開溜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原本列隊迎敵，能多頂一會兒的四五千具甲輕騎。
就這般放羊了。
騎兵近距離交鋒，簡直是鐵浮圖的天賜良機。
幾十步而已。
他們的狼牙破甲箭足以射穿任何鐵甲。
更多的重兵器，狼牙棒，虎槍，銅骨朵或砸或刺。
飛燕軍輕騎成片成片倒下，如同燒荒伐木。
司馬飛燕一回頭，看到如此慘景，頓時六神無主。
後隊慘遭屠戮，前鋒卻在東門擁擠難入。
兩萬多騎兵精銳亂成一團麻，傾覆就在眼前。
她努力過了。
數次呵斥，她也想整隊一戰。
遼軍鐵浮圖的確威震天下，戰力無雙。
可司馬飛燕也擁有兩萬餘具甲輕、重騎。
力量並不懸殊，卻無力迴天？
她的聲音淹沒在倉皇混亂之中。
沒幾個人聽得到。
就連最精銳的三千娘子重騎都凌亂了，跑散了。
這一刻，堂堂長公主，飛燕城之主，竟然如此無助。
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就這般擁堵在城下，遼軍掩殺而至。
自己最精銳的騎兵全軍而沒，那飛燕城還剩下什麼？
一幫連皮甲都沒湊齊的新兵蛋子。
複合弩、盾牌、雁翎槍也沒幾把，能守得住城牆？
今日，諾大的城池，就要淪入遼人之手？
城門樓上。
一位高大的黑甲人影突兀出現。
楊辰匆匆趕來了。
他看到城下的混亂局面，沒工夫罵人。
內勁鼓盪間，楊辰的朗朗之聲，幾乎覆蓋了戰場喧囂。
“所有人聽令。”
“讓開北門，不準進入。”
“輕騎靠牆而守，重騎於北門前集結！”
“違令者，殺無赦！”
“弩炮準備！”
幾乎所有人都被楊辰的命令驚醒了。
咱們，到底在慌什麼？
北城牆上，有幾十門弩炮啊！
這種恐怖武器，足以覆蓋三百五十步以上。
如此射程之內，遼人怎麼衝進來？
鐵浮圖也不行！
爲何要急不可耐的進城？
恰恰跟前往支援的弩炮部隊，撞個正着。
結果兩方一堵，誰也進退不得。
接下來，楊辰還是憋不住罵人了。
“都他孃的聾了？”
“快快快！”
“足足五千兄弟，在爲你們斷後拼命。”
“一羣孬種，就知道跑跑跑！”
“對面不過七八千鐵浮圖，怕個球啊？”
“咻！”
楊辰如壁虎遊牆一般，三兩下就跳下城牆。
他輕飄飄地踩着無數人的腦袋。
瞬息之間，就躍上了司馬飛燕的備馬。
他壓低了嗓音。
“這就是你所謂的強兵？”
“你和你的軍官，都是嘴炮無敵麼？”
“一箭未發，就知道逃命？丟人！”
“給我滾回去看着。”
“看看小爺是如何打仗的？”
這種關鍵時刻，在楊辰眼裏，哪還有什麼長公主？
這丫頭被寵壞了。
被人捧得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兩萬三千兄弟姐妹的性命，交託你手。
你當是過家家呢？
“我……”
司馬飛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近身護衛的冷清月拽住她的戰馬就往城門口拉。
這位望月庵的大弟子都看出來了。
再這般亂下去，沒準會全軍覆沒。
那還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呢？
至少楊辰的幾條命令，讓混亂不堪的隊伍變得有序起來。
楊辰喝道。
“程義雲、羅成何在？”
“末將在！”
楊辰急切道：“你二人，各帶五千具甲輕騎。”
“曾蕊，娘子重騎，還能戰否？”
曾蕊憋着一肚子火氣呢。
娘子重騎被長公主帶着溜圈兒似的。
一箭未發，還搞得人心惶惶的。
不打一仗，她心頭憋屈得很。
“能戰！”
楊辰點點頭：“你的五千輕騎交給羅成。”
“三千娘子重騎，重新交還於你。”
“你左我右，繞開鄒武部潰軍。”
“程義雲，羅成輕騎跟進。”
“記住，都把弩匣裏的五支箭射完了，才準近戰。”
“秦武何在？”
“隆隆隆！”
北門內衝出三千鐵甲重騎。
鮮紅的日月大旗高高飄揚。
“末將到！”
楊辰心頭豪氣頓生。
哪怕遼軍的輕騎隨着鐵浮圖越聚越多。
可他無所畏懼。
“兄弟們，背城而戰，我等——”
“沒有選擇！”
“你們的親人，在天上，在城裏看着你們。”
“狹路相逢勇者勝！”
“隨我——”
“衝！”
“虎！”
重新整合的一萬六千輕、重騎如兩隻利箭。
狠狠殺向肆意屠戮的遼軍。
一百五十步。
楊辰爆喝道“平弩，夾射！”
左右兩翼，弩箭如潮。
遼軍鐵浮圖同樣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次，飛燕軍、日月新軍兩部是有備而來。
六千重騎中，近四千人都跟他在滑州大勝過遼軍。
有他指揮，至少沒人臨戰慌亂。
人心一穩，複合弩齊射的威力，暴露無遺！
“啊啊啊啊……”
“重弩……撤！”
指揮鐵浮圖的萬夫長也不是傻子。
如此狂風暴雨似的打擊，一兩千鐵騎紛紛落馬。
再是善戰又如何？
鐵浮圖能扛過幾輪？
他們原本就衝殺了四十多裏。
本就有些人困馬乏了。
不愧是遼皇引以爲臂膀的戰略部隊。
哪怕是轉身而逃，也依然進退有序，毫不混亂。
甚至還能馬上轉身，一波波輕箭不斷拋射而出。
這是遼軍慣用的阻敵之術。
可惜，這一招，對楊辰率領的六千重騎無效。
“追殺！”
“射射射！”
楊辰打馬疾奔，身後的重騎如排山倒海。
終於可以酣暢淋漓地打一仗了。
娘子軍重騎學着秦武部，自然而然地列陣。
綿延好幾裏，如牆而進。
他們身後，程義雲和羅成率領的上萬輕騎。
原本心懷忐忑。
可看到楊辰帶隊一衝，戰局完全扭轉。
那還等上麼？
跟上去！
今兒太憋屈，一定要討點利息。
鐵浮圖糾集隨後趕來的輕騎，意圖發起反擊。
可惜，楊辰麾下的鐵桿弩箭根本就像射不完似的。
遼軍衝鋒。
楊辰部就列陣不前。
“重騎伏低，裝填弩箭！”
“輕騎射擊！”
自瀘水到東山之麓，寬度不過五里。
不說一萬輕騎。
單單六千重騎列陣，就差點站不下了。
如此連綿不絕的箭雨，遼騎如何衝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