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終於醒過來了哇！”
韓忠撲倒在寇確榻前，喜淚交加。
寇確昏迷五六天了。
炯炯有神的鬥雞眼，慢慢聚焦。
當他看到韓忠臉上熟悉的蜈蚣傷疤時，才長嘆了一口氣。
“哎……閻王爺不收俺吶！”
“老韓，你哭喪呢？”
“老夫又沒……死！”
果然，腦子沒毛病。
這逮誰懟誰的臭脾氣還在。
太熟悉，也太好了！
韓忠擡起蒲扇大手，擦了把臉嘿嘿道。
“總管，您去了陰曹地府，閻王爺都得給懟哭嘍！”
“他老人家可不敢收您！”
旁邊的軍醫遞過來一碗溫熱的山藥紅棗粥。
“總管剛剛清醒。”
“還請不要費腦筋，說太多話。”
“喝點粥墊墊肚子吧！”
陌生的相貌，非同凡響的制式黑甲，看得寇確一愣一愣的。
“找到……邱家人啦？”
韓忠對秦麗婉派來的軍醫尊敬的了不得。
他們不但救醒了總管寇確。
下面的兩萬多傷兵，都在醫治。
主要是他們處理傷情的手段太簡單，太有效了。
就兩枚那什麼回春丹。
用酒精清理完傷口，一枚外敷、一枚內服。
只要不是斷胳膊短腿，或者內傷嚴重的。
立竿見影。
當然，斷胳膊斷腿的重傷者，也逃不到井陘縣來。
早死在半路上了。
唯有寇確是個例外。
他就算半路死了，大家夥兒也得擡着老大人走。
韓忠接過粥碗，粗壯的軍漢用起調羹來，卻如繡花一般輕巧。
“大帥，您傷的很重。”
“什麼都不必問，先養三天行嗎？”
“我告訴您，我們已經進入井陘縣了。”
“如您所願，活着的兄弟們……還有五萬出頭。”
“活蹦亂跳的都在土門關守着呢！”
“韃子騎兵也好，漢兒軍也罷，要進太行第五陘，想都別想。”
寇確微微一笑，一口口喝着韓忠送到嘴邊的熱粥。
很甜，胃裏也很暖！
軍醫檢查了他的脈象，發現趨於平穩。
只要人醒過來了，一切都好辦。
他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門，並不想打聽人家的內部軍機。
韓忠回頭看看被輕輕關上的房門讚歎道。
“總管，您看看，人家的軍醫，都是一等一的好兵吧？”
“這可不是邱家的兵。”
“是東宮於去年底派出的太行山先遣部隊，歸屬於楊辰那小子指揮，他如今是東宮長史。”
“他們跟邱家有合作，已經在武安之西的鳳凰山築城了。”
“另外，韃子入寇河東。”
“這支日月新軍，快速在太行山西麓建立了三處軍寨。”
“已經發展到五六萬人了，步騎各半呢！”
寇確很是驚訝。
楊辰那臭小子，他當然記得。
去年上任河北，寇確還跟他在路上鬥智鬥勇呢！
這才短短一年多些。
自己困守雄州，就像聾子瞎子一般。
只能眼睜睜看着諾大的河北，淪爲腥臊之地，卻無能爲力。
誰想到，外面的人，還能折騰出如此了不得的局面？
“邱逍遙，去了……河東？”
韓忠道。
“老邱率五萬鐵騎，後來又去了四五萬步卒。”
“他如今駐軍陽城，正跟絳州一帶的韃子交鋒。”
寇確哪能不動腦呢？
他一旦醒過來，想的事情就多了。
眨眨鬥雞眼，原本就出身河東平遙的他。
腦中立刻就閃現出一副完整的地圖來。
“嗯，老邱的想法很好。”
“童勝那死太監堅守雁門，存糧極多，還沒有百姓拖累，但願……能比咱們雄州守得久一些。”
“一南一北，如果卡死了韃子的進退空間，就好辦了。”
“楊辰的這個……新軍，主要幹啥？襲擾麼？”
韓忠苦笑着搖搖頭。
都說不討論軍略，這一提就沒個完了。
“這支部隊分爲四個師，呃，也就是四個一萬五千人的大參將部隊。”
“領頭的，是個姓秦的女子。她如今就在城外，我們還沒見過面。”
“不過，她已經送進城三萬擔精糧，並承諾給我軍補給。”
“另外，還有大批軍醫，藥品和肉食。”
“兄弟們很快就能恢復戰力。”
“那啥，總管您休息，我先走了！”
這傢伙收起空碗就跑。
寇確哎哎兩聲沒叫回來。
他當然明白，韓忠是不想他重傷之下勞神。
可這般起個話頭，卻聽不到下文。
抓心撓肺的，老夫如何睡得着啊？
楊辰居然有餘力在太行山下了這麼大一局棋？
遼皇南渡，兵圍京師。
黃江運輸斷絕，五六萬大軍的補給兵甲從何而來？
突然，寇老蔫兒眼中精光一閃。
武安？
好地方啊！
那裏，自古就是鍊鐵重地。
可惜，到了大周朝，冶鐵放到了徐州和開封。
不說武安，邯鄲鐵都都廢棄幾百年了。
楊辰敢在鳳凰山築城，一定找到鐵礦，還應該送來了大批工匠和技術。
要不然，怎麼可能讓軍醫，都穿上一身步人精甲？
這臭小子，簡直……太奢侈了。
三個月前，寇確收到邱逍遙發來的最後一批情報。
說皇叔司馬銳從遼軍口裏搶下徐州，卻跑去收復山東路了。
這傢伙手握幾十萬大軍，居然置京師安危於不顧？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寇老蔫兒算是三朝老臣，宦海沉浮之間，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他如何看不出？
這次遼人入侵，大晉朝慌了神，已經亂套了。
就算擊退遼國大軍，以後的局勢，搞不好照樣得天下大亂。
楊辰不過是東宮長史，在太行山就養了六萬強軍。
那東宮現在的兵馬有多少？
指定不在十萬之下吧？
飛燕城距離封丘只有幾十裏。
能在幾十萬遼軍圍攻京師之時，還能力保飛燕城不丟。
那長公主手裏的軍隊，也太能打了。
對，精甲和兵器。
飛燕城製造的精甲，邱家曾經送給寇確三千件。
兵甲都有餘力的支援外人了。
可見東宮的兵工產量之強。
加上朝廷，三股強大的勢力，難分伯仲啊！
寇確能理解皇帝的苦衷。
遼軍圍攻京城，朝廷的實力肯定下降到歷史最低。
皇帝不得放開對長公主的限制。
三強互相制衡。
總比直接跟自己的親弟弟，面對面硬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