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說錯。
逼迫皇帝下罪己詔,自古有之。
但那是我們這些真正的大晉臣子爲了這個帝國好,纔不得不出的下策。
你楊辰算什麼?
明廷表面上尊大晉爲主,實則跟他國有何區別?
敵國逼着我大晉皇帝下罪己詔,簡直是咱們所有人的恥辱。
青史留名,留的是不作爲之罵名!
士可忍孰不可忍!
一位枯瘦的老頭子跳出來,張牙舞爪,一副要喫人的模樣。
“汰!”
“楊辰豎子,我煌煌大晉之朝堂,還輪不到你個太監說話!”
楊辰眯縫着雙眼,冷光一閃。
“你是誰?”
那老頭昂着橘子皮般的老臉道。
“本大人……乃禮部尚書黃教尊。”
“陛下就算犯了錯,要不要下罪己詔,那也是我大晉內部的事情。”
“你個閹豎之子,休得信口雌黃。”
楊辰忍不住冷笑道。
“哦?”
“禮部尚書換人了?”
他敲敲額頭,故意恍然大悟。
“瞧我這記性。”
“周子昆那老東西癱瘓了呀,怎麼?”
“姓黃的,你跳的這麼歡,想步周子昆後塵?”
“聽你的言下之意,飛燕王跟大晉沒關係了唄?”
“很好!”
“那我們也不用顧着什麼血脈之情,同胞之誼了。”
無論大周或者如今的大晉,禮部尚書都是從久負盛名的大儒中選拔。
這類人有個通病,那就是讀書讀傻了。
不知道變通,一根筋。
黃教尊沒醒悟過來,眼神疑惑。
“你……”
“你什麼意思?”
楊辰呵呵冷笑道。
“很簡單啊!”
“你堂堂禮部尚書,都視我明廷爲敵國。”
“哪還有什麼說的?”
“從來都沒有那個國家被侵略了,不強勢還擊的。”
楊辰轉頭,森寒的目光直逼司馬銳。
“皇帝陛下,你的禮部尚書既然如此說。”
“那麼,你的罪己詔,也就沒必要下了。”
“咱們……”
“戰場上說話!”
什麼情況?
滿大殿的文武驚呆了。
好好的,打什麼仗?
國戰是那麼好打的?
如今的大晉,蝗災剛剛過去,赤地千里,民生凋敝。
已經損失了十幾萬精銳了,後續的首尾都沒有處理完呢!
怎麼打得起仗?
偏偏,還是跟挾着滅國之威的明廷打?
戶部尚書韓中富趕緊站出來勸道。
“楊辰,稍安勿躁。”
“有什麼矛盾,咱們在朝堂上解決好了。”
“黃尚書任職不久,根本不瞭解形式,還請見諒。”
老頭着急得不要不要的。
他鄭重地朝着司馬銳行禮道。
“陛下,戰端……萬萬不可輕啓啊!”
“再說了,您一個皇叔,跟親侄女的王廷屬地打起來。”
“還不得讓天下列國……笑話麼?”
國子監祭酒傅尚也趕緊站出來勸道。
“飛燕王……殿下,都是一家人,不要動不動喊打喊殺的。”
“你我雙方開打,消耗是咱們中原王朝的氣運和財力、民力。”
“豈不是白白便宜外人?”
司馬飛燕故意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喂喂,二位!”
“你們要搞清楚。”
“是朝廷大軍先打我的,差點讓本王的北伐大業功虧一簣好吧?”
“他都不怕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本王怕什麼?”
“這世上,哪有光捱打不還手的道理?”
司馬銳面色發苦。
他還真怕兩國打起來。
要論在場的所有人,誰有他對明廷瞭解?
兩年多前,這丫頭就靠着繳獲的戰馬武裝起二三十萬具甲騎兵,悍然過江征戰河東。
遼皇耶律阿保的草原鐵騎有那麼好欺負?
他司馬銳的兵馬又不是沒有正面打過。
當初,他連一支偏師——遼國東路軍都沒喫下。
最後,還不是讓耶律正蒙帶着精銳退到了封丘城外?
可偏偏,楊辰率軍過江,一路追着遼皇的主力打。
光復河東,奪武州,攻大同。
去年,明廷不但收復了幽雲十六州,還把遼國上京臨潢府都佔了。
今年更不得了,幾十萬大軍出關,一舉攻佔遼國全境。
諾大的一個帝國,已經煙消雲散了。
司馬銳敢出兵河東,還不是想撿個漏?
趁着明廷後方空虛,拖拖後腿,順便佔點便宜?
誰知道?
遼皇耶律阿保的殘餘人馬佔據了地利人和,依然幹不過強大的明軍?
大晉軍不是不能打仗,苗人龍的指揮也沒問題。
唯一的錯誤,就是君臣二人小看了明軍的戰鬥力。
人家的留守兵力確實不多。
第四軍兼顧着安定地方之責,出動了僅僅七萬餘人,就把兩倍的大晉水陸大軍留下了。
如果明軍的每支部隊,都跟河東軍的戰力差不多。
那大晉還折騰個屁啊?
司馬銘可以確定的,就是明廷佔據了遼國的廣袤疆土,戰馬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還能優中選優。
兵甲製造本就是明廷的強項。
時間過了兩年多些。
搞不好,過百萬明軍如今都是具甲鐵騎了。
他們甚至連步軍都沒必要養。
什麼?
你說一匹戰馬相當於養五個步卒,明軍養不起?
開什麼玩笑?
司馬飛燕需要如大晉這般飼養戰馬麼?
河東,河北,甚至大同路,幽州路,遼東路多的是馬場。
駐軍的戰馬,大半年時間都可以放養好吧?
更別說那些駐軍草原和外東北的軍隊了。
沒錯,冬季大雪盈野,戰馬必須喂精料,才能保證不掉膘。
韓中富曾經給司馬銳算過一筆賬。
寇確是個大能人,他經營河東已經兩年了。
秋冬兩季,等於豐收了四茬莊稼。
河北路打下來的時間也不短了。
這兩個產量大區,偏偏人口還下降了很多。
沒年富裕的糧食,不管是麥子還是粗糧,兩千萬擔都打不住。
更別說,幽雲十六州和遼東,三韓之地,一樣也有些剩餘。
所以,明廷纔敢放開了接收難民,好像根本沒多少負擔似的。
司馬銳不知道把幾百萬子民放到江北去,等於割肉飼鷹麼?
但他有什麼辦法?
放走,或許能消耗掉明廷那些存糧,讓司馬飛燕不敢輕舉妄動。
不放?
大晉根本養不起啊!
要是真的餓殍遍野,流民四起,大晉早就開始打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