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擎宇手裏掂着戒指,沉默不語。
“你是鐵了心繼續包庇她是嗎?”安然冷笑,對他徹底失望,寒心透頂。“你被那妖女勾了魂迷了性,可以無底線地縱容她!她害死了我的寶寶,我絕不會放過她!我一定要讓她坐牢!”
聶擎宇終於開口了,嗓音有些壓抑的低啞:“有生之年,她都沒有機會再踏進帝都半步。”
“哈,你是讓她躲出去避風頭的吧!”安然算是看透了他,忿恨地衝他喊:“聶擎宇,你放走了害死寶寶的兇手,你這個幫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聶擎宇收起了戒指,然後抱起安然。
安然沒有掙扎,她實在沒了力氣。只是她倔強地轉過頭去,再也不想多看這個男人一人。
聶擎宇抱着安然走到電梯門口,阿豪早就等在那裏了。
阿豪看了眼兩個人,然後默默地打開了電梯門。
回去的途中,三人都沉默無言。
聶擎宇抱着安然回到特護病房,將她放回牀上,替她蓋好了蠶絲被。
安然翻個身,只留給他一個冷硬的脊背。
聶擎宇在牀前站了一會兒,終歸什麼話都沒有說。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吩咐小護士:“給她注射安定……”
安然趕緊爬起身激烈反對:“我不要注射安定!”
聶擎宇停住腳步,幽沉的眸光注視着她片刻,道:“不睡一覺,你能喫得下飯?”
“我……隨便你吧!”安然喟然長嘆一聲,重新躺下,萬念俱灰。
她發誓:以後無論聶擎宇用什麼法子威脅她,她都不會再向他低頭服軟,絕不!
小護士去找醫生,給安然開注射用的安定藥物。
聶擎宇離開了特護病房,一向矯健的步伐略有些沉重。他微微垂首,眉頭緊蹙,似乎在思忖着什麼頗令他頭疼的事情。
阿豪走出來,突然沒頭沒尾地對他說了一句:“她不是白綾!”
聶擎宇停住腳步,緩緩擡眸看向阿豪,目光很冷。“我暫時還騰不出手來跟你算賬,滾一邊去!”
阿豪毫無畏懼,盯着他的眼睛,繼續道:“你不應該把對白綾的愧疚彌補在卓佳萱的身上,她不配!”
“滾!”聶擎宇說。
阿豪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聶擎宇看着阿豪的背影,幽沉的眸子翻涌着無法言說的狂暴情緒。
特護病房裏,安然眼睜睜地看着護士將安定藥物注射進自己的體內。
她沒有掙扎,勉強爲自己保留住一份尊嚴,可她終歸還是沒有忍住滴落的眼淚。
猶記得上次她情緒崩潰不肯休息的時候,醫生說她懷有身孕儘量不要使用安定藥物。聶擎宇就特別有耐心地哄着她,又是給她畫服裝設計圖紙,又是承諾給她親手做鑽戒,直到她心甘情願讓他爲她脫掉裙子。
如今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他也懶得再哄她了。她不聽話不肯休息,他直接讓護士給她注射安定催眠,簡直粗暴,沒有任何的憐惜和耐心。
安定藥效發作,安然闔起眸子。半夢半醒,浮浮沉沉,她進入到一個光怪陸離的虛幻世界裏。
她回到了童年,看到母親坐在窗前彈奏着幽怨的《琵琶語》,樂聲如泣如訴般空靈,充滿了思念的哀傷。
安然知道母親在思念父親,儘管她從沒對她說起過她的思念,她也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隨即安然到了豆蔻年華,跟青梅竹馬的玩伴一起追逐打鬧。卻在她笑得最開心時,聞聽到母親病重的消息。
鏡頭一閃,她已是花季少女,正爲沉重的學業奮力拼搏。爲了給母親看病,她把學業當成了事業拼,終於拿到了某貴族私立高中的獎學金。
她終於湊夠了母親的手術費,卻還是無法挽回她的生命。
安然踏進貴族私立高中的那天,衣襟上還戴着白花。她低垂着頭,死氣沉沉。
她那副喪氣的可憎模樣,怎麼就能入了梁愷的眼?
安然又看到了自己手裏高舉的凳子,梁愷滿面鮮血地站着,以及周圍鋪天蓋地的叫罵斥責聲……
漫天飛舞的紙團,羣情激忿的譴責,彷彿一人一口唾液要淹死她。
安然以爲自己要隨英年早逝的母親一起離開這個人世了,卻有一個人護住了她。
那道頎長的英挺身影彷彿有着無窮的力量,重新支撐起她坍塌的世界,將支離破碎的一切都粘合起來,讓她重新找到了生的希望和意義。
他是她的救世主,他是她的守護神。她仰望他的時候,就像向日葵仰望着她唯一的太陽,滿是崇拜的喜悅,她願意用盡自己所有力氣追隨他……
鏡頭又一轉,她獨自在深夜的操場上哭得絕望又傷心。
她的男神竟然走過來,溫柔地問她爲什麼哭。她當時都傻眼了,言不由衷地說怕他畢業後無人保護她,梁愷又要欺負她。
其實她沒敢說出口——因爲他要出國留學了!
她曾經發誓無論他考取哪所名牌大學,她都會緊緊追隨他。可是他要出國,她的經濟和人脈統統都達不到出國的條件。
他如同雄鷹展翅遨遊九天,而她孱弱如蝴蝶,哪怕再勇敢也飛不過滄海!
聶擎宇離校的那天同時爲她辦了轉校,她徹底擺脫了梁愷的糾纏和威脅,卻也失去了奮鬥目標。
她考了一所普通的大學,無心專業,卻重拾民族樂器彈奏。因爲在高中的一次校園聯誼會上,她表演了古箏彈奏,他親口告訴她,他喜歡聽她彈古箏!
鏡頭閃回到了龍湖莊園的琴房,安然臨窗而坐,傾盡深情彈奏着一首他喜歡的古曲。
男子破門而入,直接拿掉了古箏,然後將她按在了琴桌上……
婚後的聶擎宇再不復從前的深情和溫柔,但他曾經的溫柔和深情是她永遠都戒不掉的毒藥。
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也許從前的聶擎宇就回來了呢!
也許就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