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聽到白綾這句話，不禁微微一怔。
他想起了自己離開帝都的那天傍晚，藍月拎着一罐湯去給他送行。
當時他還以爲聶蒼昊派藍月找自己談條件，卻沒想到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還當着他的面嚐了一口湯，以示湯裏沒有加料。
總而言之，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不知爲何，他竟然偶爾會想起她。
想起她覷着他時略帶着嬌羞的絕美容顏，想到車子開動後視鏡裏那抹逐漸模糊的絕塵身影，想到那罐半途丟出車窗的海鮮湯。
“你喜歡喝佛跳牆嗎？”
“我的朋友很喜歡喝，我煲了很多年，但他一直沒有回來，不如你替他喝了吧。”
真是見鬼！過了這麼久，他竟然還能清楚地記起那個傍晚她對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白綾說完了自己的要求，半晌都沒有等到雷格的回答。
他似乎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雷格！”白綾喊了他一聲。
雷格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竟然又想了那麼多沒用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睨着白綾那張完美而陌生的臉，問道：“爲什麼要讓我親自動手？”
白綾咬着紅脣，有些委屈：“因爲你是我老公啊！你的老婆被人欺負，難道你不應該親自幫我滅了那個女人嗎？”
雷格盯着她的眼睛，繼續問道：“既然把我當成你的老公，爲什麼要詐死離開我？”
白綾垂下眸子，輕聲地道：“也許我解釋再多你都不肯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我以爲自己時日無多，不想讓你跟我一起經歷死亡的煎熬，所以……”
“我承認對聶蒼昊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對我來說更像是孃家的親弟弟。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選擇回到他的身邊就像是落葉歸根一般。”
“雖然聶蒼昊對我的感情變了，我們之間也因爲他喜歡的那個女人而生出許多誤會和嫌隙。不過他總歸幫我預約了換肺手術名額，治好了我的肺病。”
“所以我不想再跟他計較什麼！也不想和安然計較什麼。可藍月是我的仇人，我不能放過她！”
雷格靜靜地聽着，並沒有立刻戳穿一些可能令兩人難堪的真相。
畢竟，她曾經那副鬼樣子都是因爲他。
她爲了救他才傷得那麼嚴重！
他欠她一份恩情，所以婚後這些年他一直體貼照顧她。
她詐死回到聶蒼昊的身邊真實原因究竟如何？他也懶得計較了！
畢竟人的本性都是趨利避害。她爲了活命做出一些不是那麼光彩的事情，他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你跟藍月到底結了什麼仇，可我真得沒興趣親手殺一個女人！”雷格淡淡地拒絕了白綾。
白綾美眸閃動，她聽出了雷格語氣裏的不耐煩。
經過詐死之事，他顯然已經對她生疑。她在他心裏的地位也大打折扣了。
“老公……”白綾美眸含淚，似乎不願意相信：“如果你不殺藍月，早晚有一天我會死在她手裏！”
雷格的眸子有些冷，他懶得爲這些小事跟她彆扭。“我不會親手殺她！但可以派人……”
說到這裏，不知爲何他心頭微微一痛。
他竟然說不出來要殺藍月的話。
這是什麼情況？
是惻隱之心，還是被美色所惑？
雷格認真檢討了一下自己。他確定自己並非能被美色輕易打動的男人，何況他僅僅見過藍月三次。
第一次，他只忙着考慮怎麼甩脫她，根本顧不上看清她長什麼樣子。
第三次，她卻拎着鮮湯爲他送行……
雷格發現自己竟然時不時爲藍月分心走神，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可能是禁慾太多年，見了美色有些禁不住考驗？
白綾仍然緊盯着雷格的反應。
可是他每次說出對藍月的處置結果之前，總是停頓那麼一會兒，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雷格，你捨不得殺藍月嗎？”白綾似乎看穿了他。
她失望地苦笑：“藍月很美！能狠下心滅掉她的男人並不多，我以爲你可以！畢竟你是我的老公！你對我們的婚姻一直忠貞不渝……”
雷格擡起眸子，一記淒厲的眼刀瞥過來，讓白綾咽回了後面的話。
“我應該叫你牡丹還是白綾？夫妻這麼多年，我連你的真實名字都搞不清楚！你好意思在我面前提什麼忠貞不渝？”
“你詐死去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無論你是爲了舊情難忘還是單純爲了手術名額可以續命，我都不怪你！”
“我只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騙我！你隱瞞了我那麼多，做了那麼多背叛之事，還好意思要求我對你忠貞不渝？”
“以前沒有發現你臉色這麼厚！或者說，在你眼裏我看起來很像傻子？”
白綾被雷格一番話數落得有些灰頭土臉。
她難堪地咬着紅脣，目露羞愧之色：“對不起……無論我有多少難言之隱，無論我所有出發點其實都是爲了不讓你傷心，可在你眼裏，我還是背叛了婚姻背叛了你！”
雷格睨着她，忍無可忍：“如果不是聶蒼昊已經娶妻生子，如果不是他跟你反目成仇，你肯回到我身邊嗎？”
白綾渾身一震，她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對她失去了信任。
她索性不再爭辯什麼，任由淚珠滾滾落下，哽咽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你！雷格，原諒我吧！”
雷格困惑地打量着她，蹙眉低喃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很怪異！”
換了一張新面孔的女人，讓他有種陌生感。
他在軍火界混了這麼久，什麼狡詐詭譎的角色沒見過？但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的妻子。
可現在，他總覺得白綾在他面前像是在演戲。
也許是曾經的信任崩塌。
沒有了那層夫妻患難與共的濾境之後，他憑着敏銳的直覺，總能嗅聞來對方那張美豔皮相下變幻莫測的幽深心機。
這些年，他遇到的美人計不計其數。有遠比這張面孔更美更純情更柔弱的女人，卻沒有一個能糊弄過他。
曾經他信任她，是因爲她對他以命相護！絕非因爲她美豔的皮相或者巧舌如簧的狡辯！
她爲了救他，不但容顏盡毀，還拖着一具殘破的病體，隨都可能香消玉殞。
他是爲了這份恩情才一直寵信她！
白綾美眸閃過一抹慌亂，她知道雷格多麼精明。
一旦他起疑了，她想再拿過去那套法子對付他，可能不好使了。
說來也怪她。
當初詐死離開雷格的時候，她就沒有留退路。
如今重新回到他的身邊，雖然他顧念着過去的恩情仍然接納了她，但是想讓他像過去那樣對她千依百順，顯然不可能了。
白綾伸手輕輕擦去了眼角的淚，誠懇地承認道：
“你說得對！無論我爲何回到聶蒼昊的身邊已經不重要了！我的確做錯了！如今我已知錯……雷格，你能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