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不多,不知道是因爲拘束還是其他原因,看起來挺冷漠,只有謝菲一個人在叭叭的說話。
遊逍見他姑冷着臉,他姑夫也不好太熱情,只能由自己來活躍氣氛了。
“聽菲菲說您是攝影師?應該挺辛苦吧?遊逍先找個話題禮貌的問道。
曹宇亭沒什麼表情,由前往後捋了把頭髮說,“習慣就好了。”
他今天沒戴帽子,遊逍才發現他頭髮比謝菲的還要長,估計都能扎辮子,長相不算出衆卻也不錯,一邊耳朵戴着個耳環,打扮的很潮,一看就是干時尚行業的,不是普通上班的社畜。
遊逍又問,“你們是拍照時認識的嗎?”
曹宇亭淡淡的說,“不是,我沒給她拍過,她是產品模特,我不拍產品。”
謝菲驕傲的補充道,“他是攝影總監,只有明星時他纔會親自拍。”
遊逍點點頭不再說話,他總覺得曹宇亭說話特別沒勁兒不想回答不想聊天的感覺,隱隱有些傲慢。
他姑夫可能也感覺到了,冷聲問,“小曹你是哪裏人?”
曹宇亭好像很不喜歡小曹這個稱呼,快速的皺了下眉回答了。
其實他們已經聽謝菲說過,現在就是找話聊,而且這個場合,既然家長提出了這個問題,你就該好好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可曹宇亭很有個性,回答完後就又不說話了。
場面一度又冷下來,遊喜慧從坐下就沒說一句話,此刻遊逍感覺到他姑已經是在爆發的邊緣了。
他又找話題說道,“您做攝影多少年了?這麼年輕做到總監很厲害。”
遊逍其實不懂這個行業,只是覺得總監聽起來確實挺厲害的樣子。
曹宇亭說話沒什麼起伏似的,依舊淡淡的慢慢的,“藝術這個東西和其他行業不一樣,都是用作品說話。”
遊逍點點頭。
他姑夫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小曹現在一個月多少錢?”
謝菲立馬不樂意了,覺得他爸這個問題特別俗特別土,嗔怪道,“爸……”
遊逍覺得長輩這樣問無可厚非,現在是你們想結婚,既然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父母肯定關心男方的經濟情況。
曹宇亭仍然沒什麼表情,不過相比剛纔他稍稍坐直了身體,“我現在固定收入一個月兩萬多,不過藝術這個圈子,我們圈內人都知道,需要厚積薄發。”
遊逍明白了,他是很喜歡藝術家,圈內人這些身份的,所以表現出來的氣質會有一種你們都是俗人的藐視感。
謝菲這樣剛入社會的女孩子能爲他着迷也可以理解,畢竟他讓她覺得這個圈子還有他的世界,是神祕的,時尚的,高人一等的。
最後不歡而散,他姑全程一句話都沒說,遊逍沒想到曹宇亭是這樣的性格,完全不像是來和女孩子家人見面,反倒像是一個藝術家被迫參加一場庸俗乏味的飯局。
他跟謝菲倒是看起來感情不錯,兩人會小聲說些悄悄話,笑的挺開心。
喫完飯他倆就一起走了,遊逍坐他姑的車回去。
她姑從包裏掏出鑰匙砸向他姑夫,“你開車!老孃要氣死了,我怕我想不開把車開進護城河!”
姑夫也是一臉不開心,可能也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對方竟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上了車遊喜慧就開始破口大罵,“裝他媽什麼大尾巴狼!還藝術家?一個拍照片的算他媽什麼藝術家?”
遊逍勸道,“您別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攝影師真就是藝術家。”
“那他得先是攝影師纔行!”遊喜慧氣的夠嗆,“他是嗎?以爲穿的稀奇古怪,留個長頭髮,紋個皮皮蝦就是幹藝術的了?人家真正有本事的攝影師會這樣嗎?只有這種半瓶子水的草包纔會裝逼!”
遊逍幫他順氣,“您是本來對他就有偏見,再說又沒看過他的作品,您怎麼知道就是草包?”
遊喜慧怒了,“你幫誰呢?咋的,你對他還挺滿意?”
“沒有。”遊逍忙否認,“我只是覺得,菲菲一心喜歡他想要嫁給他,我們就要沉下心去了解這個人,就算是想阻攔也得有能說服她的理由,不然只會引起她更強烈的逆反情緒。”
“這理由還不夠?”遊喜慧推了坐椅一把問,“老謝你說,這人能不能行?”
他姑夫嘆口氣,“咱先不說人有沒有本事,這個不重要,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有本事的人?關鍵是吧,這人不踏實,閨女跟他過日子我不放心。”
“那咱倆可說好了,別到時候她一哭你又心軟變卦!”
遊喜慧沉默不說話,愣愣的盯着窗子外,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遊逍心裏酸澀,想着爲人父母者總是想把一切都爲孩子考慮周到,把自己的經驗總結給他,告訴他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希望他能少走彎路,能避開艱難和危險,可孩子們作爲獨立的個體也有自己的人生,他們更願意去冒險去體驗不同的生活,哪怕摔的頭破血流也覺得值得。
誰都沒有錯,可最終總會有人妥協,有人受傷。
遊逍讓他姑夫給他送到商場,胡叔今天就算正式辭工了,遊逍想去給他買個禮物,這一年多以來,他把遊喜明照顧的很好,給了自己很大的幫助。
不用仔細挑選,他已經想好了,胡叔的手機是他兒子以前的舊手機淘汰下來的,非常舊了還捨不得換,一放音樂像要炸了似的,關鍵是他還很喜歡聽歌……遊逍給他買了個兩千多的手機,不算好也不差,不然都不合適。
他又去市場買了菜,晚上再請他在家裏喫頓飯。
晚上游弋沒出去玩兒,老老實實在家,他打球把膝蓋磕了個大傷口,瘸着條腿浪不動了。
“不是戴着護膝嗎?怎麼還摔成這樣?”遊逍訓他。
“太熱了就不想戴。”
遊喜明在旁邊看着,冒出一句,“該!”
遊逍樂了,“爸,你說的太對了。”
遊弋憤怒了,“我要離家出走!”
“走啊!”遊逍和他爸異口同聲的說。
遊弋:“……”
胡叔來時已經挺晚了,他現在做兩份工沒那麼輕鬆了,幾天下來人疲憊了不少。
遊逍把新手機給他,他急的跟要吵架一樣,說什麼也不要,本來他匆忙離開就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再收這麼貴的禮物他心裏不安。
“收下吧,胡叔。”遊逍把手機放在他手裏,“我爸能恢復這麼好,您比我和遊弋的功勞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不算貴,才兩千多塊錢。”
遊弋也跟着說,“對,胡叔,您那破手機可該退役了。”
勸了許久他才收下了,又感動又難受,一直給遊逍喝酒。
遊喜明喫完飯就想看電視,遊逍想試試他,說道,“爸,胡叔明天就不來了,以後都是小雨照顧您行不行?”
他爸不知道聽明白沒有,點點頭說,“行!”
“那以後胡叔就不回家了,你可別再像上次一樣發脾氣了。”
遊喜明皺眉,“誰?誰花脾氣!”
好嘛,不承認了。
遊弋硬着一條腿還非要推他爸去玩兒,遊逍難得有時間,把他的試卷拿出來訂正。
他學文科的,遊弋學理科,其實很多題他也不怎麼會做,只能幫他檢查。
遊弋成績不差,但他非常馬虎,字又寫的奇形怪狀,很多時候遊逍都佩服老師們的耐心,如果是他,一眼看到這些爛字就想給他先扣十分,作爲精神損失分。
他最差的是化學和英語,其他的都還算不錯,高三要下功夫追這兩科。
手機在客廳裏裏響了一下,是消息提示聲,他推了推眼鏡出去拿。
他近視度數不高,平時不用戴眼睛,但他有輕微的夜盲症,晚上看不太清楚。
霍拓發來的消息,說上次託張少遊雕刻的木牌做好了,他給帶回去,明天交給遊逍。
遊逍都忘記這回事了,當時也是情急之下爲了緩解小不哥的尷尬才提起的這事,沒想到張少遊真給做了。
“你去山裏了?”遊逍問。
“嗯。”霍拓給他發了一張照片,拍的那片湖泊。
遊逍想了想,問道,“你幫我問問少遊哥,多少錢?”
霍拓回覆的很快,“不用,他送你。”
“不好意思吧……上次就送過禮物了。”
“下次你也送他。”
“那好吧。”
霍拓又拍了一張月亮的照片發過去,問道,“你明天有時間嗎?我給你送去。”
他坐在亭子臨湖的外側,長腿垂着,腳底幾乎能踩到水,月亮印在湖裏沉靜溫柔,他伸長腿輕輕一碰就碎了,碎成一池星光。
亭子裏喝酒的三個男人停下來看他,張少遊問,“小不哥怎麼了?今天不喝酒?”
鍾之星笑道,“別管他,少男懷春了。”
張守一哀嘆,“少男情懷總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