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實在不禮貌,遊逍想阻攔,霍拓卻毫無心理負擔的答道,“是的。”
“三十歲的處男?”丁不超迷起眼打量他,“霍醫生長這麼帥,身邊追求你的男男女女應該不少吧?能憋三十年?”
霍拓放下手裏的箱子,淡淡的答,“對我來說,性是由愛而來,沒有愛就不會有性。”
丁不超顯然不會輕易相信他這些花言巧語,他見過太多同性圈子裏的噁心事,今天你睡我,明天我睡他,後天他再睡你……男人嘛,本來就沒有什麼定力和節操,表面上看起來都是衣冠楚楚的正經人,脫了褲子跟牲口沒什麼兩樣。
他習慣性用審訊的眼光觀察姓霍的,總覺得這貨看起來有點熟悉,卻又一時摸不着那點線索。能給他留下印象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人,不是犯罪嫌疑人,也是某個關鍵線索點。
他倆一見面就劍拔弩張,遊逍也沒辦法,因爲丁不超的擔心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或許同性之間的感情本就不是那麼牢固,男人也更不受道德和底線的約束。
可他知道,也堅信,他和霍拓都不是這樣的人。
“怎麼現在過來了?沒上班嗎?”遊逍問。
丁不超倚在窗邊抽菸,霍拓也不坐,站着答道:“下午沒事。”
“喫飯了嗎?”
“吃了。”霍拓指了指箱子,“醫院發的車釐子。”
遊逍打開瞧,“這麼好,你們醫院挺有錢啊!”
兩個人說着閒話顯得特別溫馨,旁邊的丁不超覺得自己不應該在窗子裏,而該在窗外。
“咳!”他誇張的咳一聲,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被煙嗆到了。
遊逍無奈的笑,“別裝模作樣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霍拓不是你以前見過的那種人,我們……是認真的。”
霍拓又站起來,鄭重謙虛,神情卻不卑不亢,“丁警官,你是遊逍的朋友,我很感謝你這麼多年陪伴他,幫助他,你的擔憂和不安我都能理解。可我的感情你未必能感受分毫,我愛他,我想跟他一起走過一生,未來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或許有天災人禍,或許有生離死別,我不能保證他跟我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坦途,但我能保證的是,我的感情絕不會變,我的身體永不會背叛。”
遊逍鼻子瞬間一酸,他並不是淚點低的人,霍拓的情話講的也並不漂亮,可正因爲如此,才讓人清楚,他講的不是空話。
丁不超卻不喫這套,他狠抽了一口煙,含在嘴裏慢慢吐出來,問道,“那我想問問,霍醫生愛他什麼呢?你們倆認識沒多久吧?兩個大老爺們兒,怎麼就愛來愛去了?難道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霍拓清楚的知道他話裏埋了雷,仍然堅持實話實說,“對,就是一見鍾情,我見他第一眼就喜歡他。”
丁不超冷下臉,眼神陰鷙的盯着他,“你應該聽過,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這句話。”
他經常跟罪犯打交代,某些時候要表現的比他們更狠厲纔行,這個樣子看起來十分嚇人。
霍拓卻並不懼他,挺拔有型的站着,像是在發佈研究報告,胸有成竹,自信滿滿,“見色起意又怎樣?我被他吸引了,這就是事實,色也是遊逍的色,古人說,食色,性也,他的色正好是我想食之色,這是我們的幸運。”
丁不超最看不慣他這個樣子,色鬼還有理了?
“槽!別他媽跟我肉麻……”
遊逍站起來打斷他,往兩人的方向分別拱手道,“行了,兩位壯士能不能賞在下個薄面,先坐下來好好喝杯茶。”
兩人只好先閉嘴。
遊逍去搬來茶臺,又從櫃子裏拿出個盒子給霍拓,“碧螺春,你來泡吧。”
專門爲他準備的茶,霍拓笑着接過去,“謝謝。”
丁不超沒好氣的說,“我不喝茶,我要喝咖啡。”
遊逍知道他心裏不爽,找到手機打開,哄道,“喝什麼,星巴克還是太平洋,我給你點。”
“槽,我就只配這種嗎?”丁不超衝霍拓的茶臺瞪眼,“我要喝手磨咖啡。”
遊逍:“……我可不會衝,你確定要喝?”
丁不超騎虎難下,“不會就不能學?”
遊逍的耐心用盡了,準備開罵,霍拓說道:“有手衝壺嗎?我來衝。”
“你會?”遊逍轉臉問他。
“會。”
丁不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氣的,氣急敗壞的把身上的短袖T恤脫了,扔出去老遠,又想起來煙盒卷裏面了,罵罵咧咧的過去翻。
遊逍湊近霍拓,壓低聲音開玩笑道,“別理他,我們二中的人和你們五中的人是天敵,見面就想幹,沒辦法,這是我們刻在基因裏的戰鬥意識。”
丁不超是幹什麼的?他的耳朵多靈啊,況且遊逍並沒有刻意要回避他,所以這句話被完完整整的聽進耳朵裏。
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對啊,這孫子不僅是個色鬼,還是五中的傻逼色鬼!記得遊逍以前跟提過,他當時沒怎麼放在心上,剛纔那一瞬間他忽然就捉到了某個重要的關鍵點。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辦案中發現和串起線索時,就是這種被電的刺激感。
遊逍和霍拓靠在一起研究咖啡壺,不知道這點屁事有什麼好笑的,兩人都笑的一臉盪漾。
丁不超腦子裏快速梳理分析着所有分散觸點挖掘的信息,一點一點連接起來,終於有了大概的框架。
他並不着急,慢條斯理的點了根菸,沉默的走近他們。
遊逍發現他在身後,回頭說道,“咖啡等下就好了。”
丁不超不理他,眯眼打量霍拓的側面,盯着盯着突然冷笑一聲。
霍拓轉臉看過來,等着他出招。
丁不超用舌頭彈了一下嘴裏的煙,痞笑一下,問道,“霍醫生認識舒治康嗎?”
霍拓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認識,我高中同學。”
丁不超兩口把煙抽完,轉到電視機旁,拿過菸灰缸慢慢捻滅,遊逍和霍拓對視一眼,都不明白他在賣什麼關子。
丁不超又轉到沙發上坐下,低頭摳手上傷口新結的痂,問道,“霍醫生高三是1班的吧?”
“是。”霍拓答道。
“有個哥們兒叫王遨?”
“是。”
遊逍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什麼狀況?難道他們之前認識?
丁不超衝他眨眼,一副憋着壞的表情。
“你什麼意思啊?”遊逍猜道,“你認識他哥們兒還是他同學?”
霍拓也是這麼想的,估計是他們認識。
丁不超站起來,雙手插進褲子兜兒裏,笑着問,“霍醫生現在還愛打棒球嗎?”
遊逍:“……”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人的感覺是非常神奇的,一句話或者一個字,都有可能讓人瞬間撥開雲霧見真相。
棒球、高三、五中,還有霍拓頭上的疤……
原來是你。
遊逍渾身機靈了一下,瞪大眼睛盯着霍拓,不可置信的呢喃,“是你……竟然是你,霍拓,原來你叫霍拓……”
丁不超剛纔那句話讓霍拓挺驚訝,但他沒多想,努力回憶着高中時是不是跟他打過球。
遊逍的反常表現卻讓他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可此時遊逍完全沒辦法鎮定,不斷重複着,“是你……是你!”
丁不超拿起桌上一聽可樂拉開,邊喝邊走過來,嬉皮笑臉的摟住遊逍肩膀,說道:“想起來了?遊小小,你挺牛逼啊,當年給人家開了瓢,現在又把人家發展成對象了,牛逼!”
他剛纔的一句話,讓遊逍震驚了,此時的這句話,又讓霍拓瘋狂了。
他愣了一分多鐘,全身在微微發抖,一張臉並沒有太多表情,眼睛裏卻是暴雨雷鳴。
他腦子裏是空的,沒有回憶的片段,也沒有震驚的情緒,什麼都沒有,彷彿只剩一片無邊無際的天空,滿眼望去,都是虛無的絕望。
茶臺上的茶海里剛倒滿熱水準備燙洗,被一陣疾風勁道帶起掀翻。
咣噹——
碎了滿地,熱水滾起一溜破碎的白氣。
霍拓幾乎是撞開了丁不超,他一手緊緊鉗制住遊逍一邊肩膀,一手擡起捂住遊逍下半張臉。
他力氣大的嚇人,遊逍覺得他手掌幾乎按壓進自己嘴裏,牙齒碰撞到了掌心滾燙的皮肉。
他手掌很大,遊逍臉小,一掌幾乎擋住大半,只露出一雙驚天動地的眼睛,每眨一下,又長又密的睫毛,黑鴉鴉垂落下來,如魔王出世,瞬間偷魂攝魄。
“是你……是你呀……”
一樣的話,換成另一個人說。
遊逍快要喘不過氣,卻一點也掙不動霍拓的鉗制,丁不超在旁邊怒罵一句,衝上來推姓霍的色鬼。
他天天戰鬥在第一線,身體素質和格鬥技巧都非常好,竟然推不動霍拓分毫,他像是中了邪,身上有一股不正常的邪力。
丁不超只得罵,“你他媽快鬆手,要把他捂死了!”
霍拓清醒過來,馬上鬆開捂住遊逍臉的手,又一把將他揉進懷裏,像一個小孩突然得到了只敢在夢裏幻想的玩具,稀罕的不知道該怎麼好。
精神病一樣不斷重複,“是你呀……原來是遊小逍呀……”
如果說剛纔的遊逍是震驚,此刻的霍拓就是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