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遊逍自己把糖弄丟啊，霍拓也準備藉機數落他,都是因爲他初戀害的。
現在好了,誰也別想找誰麻煩，兩人一對廢物點心,只能灰溜溜的當啥事也沒發生。
遊弋十一點多才到家，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
霍拓明天有臺重要的手術,回家睡了。遊逍獨自坐在客廳裏靜靜的等他。
客廳只開着檯燈,電視也沒開，遊弋推開門就看到他哥孤單的坐在沙發上，像一張復古油畫般安靜溫暖。
“哥,我回來了。”
遊逍望着門口高大的小夥子有些恍惚,不知道這句“我回來了”還能聽幾次。
“餓嗎？”
“餓！”
遊逍給他煮了十個餃子，“太晚了，少喫點。”
遊弋拿過裝蒜的盤子，遊逍攔着不讓他喫，“馬上就要睡覺了，吃了辣心。”
他聽話的放下盤子,大口喫餃子。
餐桌上安靜的反常,以前每天晚上回家,他這張嘴就沒閉上的時候,什麼話都能跟他哥胡扯,發現了哪個老師的八卦，又幹了五中哪個傻逼,高三的生活有多累,高考完要去哪裏玩到吐......等等,像是攢了一天的話專門回來跟他哥說。
而現在他一句話也沒有，只專心喫餃子。
當孩子有了心事，可能就是長大的標誌吧，遊逍想。
“晚上張老師給我打電話了。”他打破沉默。
遊弋不敢擡頭，悶悶的嗯了一聲。
遊逍起身去廚房，裝了碟醃白菜絲和一碟炸的蘭花豆，都是姑姑上週做好送來的，又去櫃子裏翻出上次姑父來沒喝完的半瓶白酒。
遊弋見他提着酒瓶子過來膽戰心驚，“哥，你不用這樣，你問啥我都說。”
“又不是逼供，怕什麼？”遊逍倒了兩杯，自己先喝了一口，笑着說道：“遊弋，特別爲難吧？你看，人長大了就是這樣。”
此時的他不像是哥哥，只是一個年長几歲的朋友而已，讓遊弋的壓力小了幾分，卻還是很緊張。
“還記不記得前年你生日我送你的禮物，賀卡上面的那句話？”
遊弋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道到底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遊逍卻清楚的記在心裏，緩緩說道，“我不能空空地悵望着彼岸的奇彩，度過這樣長這樣久的一生。”
遊弋低頭不語。
“馮至先生的《橋》。”遊逍眼神散落在桌面上，“遊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哥，我......”
板凳突然像被誰踩了脖子似的，嗚嗚汪汪的叫起來，憤怒譴責它的好基友回家後沒第一時間去看望它。
遊弋被打斷，轉臉罵它，“嚇死你爹了！不就是割蛋了嗎？炫耀個屁呀！”
板凳像瘋了一樣大叫，身殘志堅的掙扎着要起身。
“去看看它吧。”遊逍無奈擺手，“不然它要沒完沒了。”
遊弋放下筷子罵罵咧咧的去安慰身心受害的狗兒子。
遊逍就着酸菜喝了一杯白酒，他姑醃的白菜是真酸啊，酸的他整個腦袋都在顫抖，可遊弋就喜歡喫這個味兒，所以姑姑是越醃越酸。
“不是酸的，酒太辣了。”
“那就別喝了。”
遊逍端起酒杯看着遊弋，他愣了愣跟着舉杯，酒杯碰撞在一起，清脆的聲音在深夜格外震懾人心。
“哥……”遊弋喝酒上臉，整張臉瞬間通紅，連眼底都是紅的，不停的抿嘴脣卻說不出口。
遊逍看他如此爲難心裏實在心疼，可這是他人生第一個重要的決定，必須由他親口說出來。
“哥，對不起……”遊弋終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眼淚跟着吐出的熱氣滾落下來。
遊逍伸手在他頭頂摸了摸，“沒有對不起，你做的很好，哥哥爲你……驕傲。”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明白遊逍說出這兩個字時心裏有多疼，他一手帶大的小孩，終於要從他臂彎下走出來，走向一條危險艱難卻又無比驕傲的路。
遊弋覺得自己太不爭氣，狠狠的抹掉眼淚，“我不知道能錄取上……我都想好了不上軍校……去考試也是因爲跟你打賭，就想着反正只是試試，那就試最難最厲害的，以後不去上也能吹牛逼……誰知道臥槽了，考上了……”
遊逍本來挺難過，被他這段話弄的一點情緒也沒了。
“如果那是你的夢想，就去吧。”
“我再想想……哥，不能把爸爸留給你一個人。”
遊逍思考了一晚上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知道，你不需要內疚。遊弋，你換個角度想問題，爸爸現在最難的是什麼？是照顧嗎？請個好護工就可以了，你看小雨，比我們照顧的都好。”
遊弋點點頭，“我問過拓哥了，如果爸爸再做手術，需要六十多萬，後面的康復也要花錢。”
沒想到他竟然主動問過霍拓，遊逍感到欣慰。
“所以我想離家近一點，上大學就找兼職打工，還能幫你。”
遊逍問道，“你知不知道？軍校不需要學費，而且有津貼。”
遊弋不明白他想說什麼，點點頭，“我知道。”
“所以遊弋，你換個角度想，這樣不也幫了家裏忙嗎？而且比你兼職打工掙的多，這還是你的夢想，豈不是一舉三得？”
遊弋並不傻，他哥這個理由完全是爲了安慰他，讓他心安理得的去上學罷了。
竟然沒哄住！遊逍心裏沒底。
遊弋拿起酒瓶想再倒，遊逍攔住，“別喝了，明天還要上學。”
“哥，我都考上了，你該讓我見你對象了吧？”
“先不說這個。”
“爲什麼不說？”
遊逍沒回答他，把話題拉回來，“遊弋，我跟你說心裏話，我不想讓你去這個學校，但並不是因爲想讓你留在身邊幫忙，而是……捨不得，你知道你這個夢想意味着什麼嗎？你要面對什麼嗎？作爲你哥，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做個普通人，工作、結婚、生小孩，過日子，平凡安穩。”
“我知道……哥……我也捨不得你……”遊弋有些害羞。
“但是我不能阻攔你，那是你的夢想，如果我爲了滿足自己的期望就讓你換一條路走，那你這一生，就只能空空悵望彼岸的奇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