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甜甜還在畫中看到了自己,嗯,睡得很安詳。
程甜甜笑意僵在了嘴角,總感覺自己恐怕不僅僅是要揚名京城這麼簡單,名揚四海也不是夢啊。
甚至這幅畫作若是被某個傢伙收藏或陪葬,千兒八百年後出現在某博物館。
考古磚家:哦~原來古代仕女也會撲在桌子上睡覺的……
程甜甜打斷自己無意義的思維發散,真要過個幾百年,誰知道這睡覺的人是哪個?
社死也社不到她,不用焦慮!
見大家都微笑的看着自己,程甜甜摸摸有些發疼的臉。
哼!
都以爲她要發火嗎?
她偏不!
又看不清臉,也沒被標上名字有啥好生氣的。
看久了還有一絲絲可愛呢。
程甜甜圍着這長卷轉了兩圈,找宮侍要了一個大碗,加了些水與少許的淡墨和花青、胭脂,攪勻了放在一邊靜置。
“諸位可否貢獻一下自己的帕子,放到畫中人物的身上?”
這要求提的,大家面面相覷,不明白這程婕妤在賣什麼官司。
沒想到這個時候容妃纔是她的第一擁躉,率先拿出自己的帕子pia到了紙上。
其他人雖說被程甜甜的操作弄的有些懵,但有了第一個喫螃蟹的人,倒也開始陸續放了帕子在紙上。
大庭廣衆之下,還是很難做什麼手腳的。
見帕子都放好了,程甜甜又找了一隻大小適中的茶盞,倒乾淨茶水倒扣在長卷偏中間的位置。
對畫畫有些造詣的閨秀大概有些明白程甜甜想做什麼了,這帕子放上去,想必是怕污了畫好的人物。
然而程甜甜接下來的操作,就又將一衆閨秀差點驚掉了下巴。
程甜甜走到桌案一側,示意旁邊的人都退遠一些。拿起方纔調好顏色的大碗,張嘴就灌了一大口。
“噗——”
沒錯,程甜甜她充當了一次人肉噴壺。
鼓起的腮幫子隨着大片暗青色的水霧噴出而快速消減,旁邊的人都忘了遮擋某些肆意噴灑的霧色,飄到自己昂貴精緻的衣裙上,只呆呆的望着場中嘴角發黑的程婕妤……
爲了一幅畫這麼拼的女人,她們還真是第一次見!
對於她們來說,作畫不過就是提升自己身價的一個手段。
是要讓自己更美更有氣質,而不是爲了某一幅畫,做出恐怖如斯的犧牲!
程甜甜完全沒有顧及這些閨秀的想法的意思,噴完一側,就走到另一側。再次灌了一大口,儘量勻速噴出,由近及遠。
程甜甜也不想這樣啊,但凡有個噴壺,她也不至於遭這個罪!
奈何,這一時半會的,上哪找一個噴壺去?
至於用筆畫?
哼!
她懶。
程甜甜現在手腳發麻,根本不想動筆。
最重要的是,用毛筆平塗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畫面效果纔是首位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大碗顏色噴完,程甜甜接過宮侍遞過來的茶盞到一邊漱口去了。
而這作品,一時半會,想必也幹不了。
這讓今晚就想大出風頭c位出道的某人暗自咬牙,早知道,就不讓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做筏子了。
計劃好的事情怎麼可以被打斷呢?
很快,就有宮侍送來了火盆,放在桌案底下,想必很快,這畫便能幹了。
而始作俑者程甜甜漱完口,已經坐回去開始喫東西了。
睡了一覺還真有點餓,更重要的是,嘴裏那怪味也是絕了!
再不喫點東西壓壓,她就要扛不住了。
程甜甜也看到了她們擺火盆的行爲,想說畫會皺的。
不過這畫大概率要重新裱,而且也不是她的,還是不操那份閒心了。
吃了點菜,擦乾淨嘴角的程甜甜才慢悠悠的走到畫作前,小心翼翼的將所有的帕子都揭了下來。
怕等會幹透了,粘紙上就完蛋了。
這些染上顏色的帕子想必是沒人會接着在用,被程甜甜棄在一旁。
散去的衆人又重新圍過來,隨着程甜甜的動作,眼見作品的真容一點點出現着眼前。
如果說在程甜甜加這背景之前,這幅畫就是一幅中規中矩的夜宴圖,最大的亮點,恐怕就是畫中神態各異、纖容秀美傳神的仕女。
那在程甜甜如此硬核的加過底色以後,這幅作品卻一下子就突出了夜宴圖的‘夜’字。
在場的衆多閨秀合作,耗費半晌,將宴的場景描繪的生動傳神又豐富趣味。
而程甜甜卻以一己之力,不過半刻鐘都不到的功夫,就將夜的氛圍渲染的淋漓盡致。
沒有多餘的贅敘和筆觸,整個畫面細膩又氤氳。
闇藍髮紫的夜空,明月高懸。
邊緣濃重而及明月漸淡的暗紫,就如被朦朧的月光驅散的夜色。
細膩噴灑上去的顏色籠罩整個長卷,還有種月籠紗的質感。
先前用帕子遮擋住的仕女、花卉如明月一樣的鮮明,在如此濃重的色調下,完全不會被掩蓋掉。
反倒被暗色襯托的格外突出,不僅不至於喧賓奪主,還點睛一般的點明夜的寂靜與宴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畫的立意也拔高了一層,那高懸之明月,還有種獨立於世的清高與孤傲。
圍觀了程甜甜作畫整個過程的衆人,俱都一時說不出話來。
此刻,再無一人用帶着揶揄意味的眼神看她了。
有能力的人,到哪裏都會被尊重。
謝五小姐袖子裏交握的手不覺用力,望着眼前的畫作嘴脣緊抿。
從前人說畫龍點睛,龍會活過來她還不信,哪有那麼神奇,不過就是臆想傳說。
可今天,她有點信了。
意境這個東西,虛無縹緲卻又讓人一目瞭然。
意境的營造往往不是技法可以彌補,需要的就是那點睛的一筆。
這一筆,便勝卻無數。
今晚,她機關算盡,不想竟是爲這個筏子作了嫁衣。
她也終於明白,臨行前,爹爹所說人外有人是作何解。
是她自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