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家妮子長的更好，比她家的可好的多！”
“哎呀，要我說，還是我家的妮子纔好，您帶回去，絕對虧不了。”
村裏又來了伢人，聽說是從臨城過來的。
伢人一進村口，村裏好多人家聞風而動，紛紛帶着家裏的妮子過來。
有的是家裏確實過不下去了，想着給自己妮子找一條活路，畢竟能活下去，比在家裏等死要來的好。
可更多的是，用妮子去換取家裏其他人的活路，這種事情，在任何地方，都是常見的。
更何況，今日過來的伢人，坐着華麗的馬車，身着也很富貴。
後頭跟着的馬車上，有很大一桶水，連隨從都有二十多個，個個都有佩刀。
今日，村子裏的人都聚集在了這一塊。
沒有人勸阻，這和上次田家的情況完全不一樣，田家是沒有到那個份上，而現在，好多人家都沒有活路了。
田家是因爲孫子犯錯吃了糧種，賣了妮子，暫且得了一時的平和，可缺了二房母女，一家人依舊吵個不停，甚至越來越嚴重。
而且上次的伢人，看着也像是個和善的。
這次的伢人卻完全不同，說是伢人，卻看着有重重的風塵味，穿的衣服都不像正經人家的。
“都靜一靜，排隊吧，一個個的，我挨着看看，合適的都跟我走。”
伢人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手，對着大家說話。
邊上的人，立即停止了爭吵，搶着開始排隊，就怕選不上她家裏的妮子。
張來弟也帶着家裏妮子過來了，本來她也想過，要不然，就賣了她們，多少也有條路。
可看了這一場景，馬上就停止了這個想法。要真是賣給這個伢人，估計她妮子也沒好日子。
田家其他人心裏還有想法，可看見張來弟又帶着刀，就沒敢動作了。
伢人見隊伍已經排起來了，不慌不忙的起身，揮了揮手裏的帕子，在妮子身上打量起來。
看看個頭，比例，妮子的眉眼，鼻子，嘴巴，甚至胸口和屁股，都在她的打量之中。
有的時候，甚至會讓那些妮子走幾步，還會讓他們按照她教的動作。
這時，哪怕反應再遲鈍的人，都明白了，這是選去幹什麼的人。
“這個伢人，看着不正經啊，這些妮子，要跟着去的話，就毀了。”
“都這個樣子了，能活着就不錯了，還管怎麼個活法嗎？”
“我可捨不得我家妮子，本來我還有想法的，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對頭，真要賣，也得找個好地方，賣給人家當丫頭，總好過去那種地方。”
有心疼家裏妮子的，就沒打算賣了。可更多的，都想着生存，不管是爲了誰。
能活命，就沒有人想死。
隊伍依舊很長，長到連旁邊的村子，都有人聽着動靜帶人過來了，這大多都是村裏有人去送信的。
臨城過來的這一羣人，和這邊村裏的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邊華麗，富貴，健康，而另一邊，滿身污濁，乾癟，沒有顏色。
“話我說在前頭，上等的妮子，三水囊水或者五兩銀子，中等的，兩水囊水或者四兩銀子，普通的，一水囊水或者二兩銀子。
“這麼少啊，才五兩？”
“就是，上次田家兩個妮子，十五兩呢，連田家兒媳婦，都得了五兩銀子。”
“唉，有五兩也不錯了，你也不看，現在都什麼樣了，有三水囊的水，我們一家四口，至少能多挺個十天了。”
“依我看，你家妮子，可值不上五兩，我家的纔是上等。”
“你家的很普通吧，我家的才優秀。”
“願意的到我面前這邊，我給你們排等級，家裏長輩陪着。”
聽說有那麼一種人，在妮子還沒長開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以後她能不能長的好，估計這個伢人，就是擅長這個的。
很快，這些妮子，就被分了三六九等，分到上等的，感覺就不錯，可要分到普通的，感覺就不好了。
也有人試着想要讓伢人再看一看，可伢人不是個好性子的，直接往邊上一指，嘴裏說着“不願意也不強求，直接離開吧。”
這樣誰還敢掙扎，都是伢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過伢人看人自有她的道理，不會故意看着好，又說她差。
她手底下的好妮子，那是要從一開頭就培養她的自信，就得告訴她，“你是最好的！”
說不定，就成了哪裏的頭牌，亦或者是哪個大人府上的美人了。
裏頭也有姿色確實一般的，伢人沒有收，這樣的人家，都很失望，甚至失了生氣，快要找不到活下去方向了。
村子裏，有很多活着的“行屍走肉”，人沒有了希望，估計都是像這樣的吧。
李語心看着人羣，心裏無限的感嘆，若是她生在別家，是不是現在也在人羣中，任人打量，任人挑選了呢？
“阿孃，我捨不得你。”
“有什麼捨不得的，你能活下去，就是好的。以後如果有出息了，找機會回來看看，看看家裏人還在不在，在的話，能幫襯就幫襯一把吧。”
“嗯。”
“阿奶，你賣了我，能給我阿孃抓一副藥嗎？”
“行，就一副，多了沒有。”
“嗯。”如果她阿奶說的好聽，她還不放心呢。
人羣裏，各種叮囑，這一別，這輩子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得機會。
最終，在妮子們的不捨與哭泣聲中，與各家的親人分別了。
跟着馬車走的婦人很多，雖然多走幾步也是枉然，可有些母親總感覺，多陪着走一步，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這一天，村裏的哭泣聲，響了好久。
久到和當初徵兵的時候，也差不多了。
哪怕是賣兒賣女，依舊沒能阻止各家各戶有人死亡。
死亡，曾經是很遙遠的事，除了誰家的老人，估計一般都不會遇到的。
可現在，卻成了人們常見得事。
現在的喪事，也就是上山挖個坑，一牀蓆子的事。
極個別的人家，纔會置辦棺木。
現在，連棺木都是一件極爲奢侈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