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寶柱一進門，看見向美雲躺在牀上沒動，罵罵咧咧的說道。
“我，我實在是難受的很，你能不能自己去煮點東西喫吧。”向美雲怯怯的說。
“怎麼，昨日打的你還不夠疼嗎，還想再試一試？”楊寶柱伸着拳頭說道。
“阿爹，不要打孃親，孃親很痛的。”邊上一個小丫頭，伸手做保護狀，護着向美雲說道。
“你個小妮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種的份上，我連你也打。
你快去幹活，我躺一下，別餓着我了，不然，你就等着吧。”
“我馬上就去。”
向美雲掙扎着起來，踉蹌的走着。
身上的傷，讓她每走一步，就越漸疼痛。
當初，那個驕傲不已並且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妮子，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曾經以爲，在劉家守寡就夠苦了，不曾想嫁去了王家，那個王長富把她往死裏打。
後頭好不容易再嫁人，楊虎子家裏條件更差，她又是個吃不了苦的。
而後，迫於無奈，又嫁給了楊寶柱，這才叫苦，苦不堪言。
在她嫁過去後藉着肚子，還好過了一陣，災荒一過，家裏就分了家，再加上又生了一個妮子，日子開始苦了起來。
最開始的楊寶柱，雖然人不怎麼靠得住，卻也不像現在一般暴戾。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在他們兩人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一次又一次的動手動腳，是她說楊寶柱沒出息，早知道還不如跟着楊獵戶的時候。
還是在楊寶柱他阿孃謝氏，一次又一次的介入夫妻二人的爭吵，一次又一次對她辱罵，一次又一次的嫌棄她的妮子的時候。
亦或者是在看着別人家越過越好，而他們夫妻卻越來越差，甚至連喫頓肉，都成了奢侈的時候。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在村裏各種異樣的目光下，人前人後的閒話裏，開始改變的。
有時候她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可又實在放不下她的妮子。
如若她真的走了，那麼楊寶柱不論續不續娶，她的妮子都不會有好日子的，她在的話，多少會好一些。
向美雲做好了飯，叫了楊寶柱起牀喫飯，楊寶柱甚至還嫌棄東西難喫，不過難喫也得喫，就他們家裏這個條件，有的喫都不錯了。
楊寶柱吃了飯，又出門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楊寶柱和村子裏的幾個無賴混在了一起，自此，向美雲身上的傷，就再沒有好過。
一個不如意，楊寶柱就會動手，現在更是連地裏的活都不做了，整日都在外頭胡鬧，偶爾還在村子裏偷雞摸狗，不止一次被人找上門來。
向美雲無法，也只得耍無奈，她可沒有東西賠償。
也不是沒有反抗過，她也想着，都已經這樣了，不如和楊寶柱好好過日子，不過最終，以向美雲斷了兩根手指結束。
晚間，向美雲抱着她妮子躺在牀上，夜已經深了，楊寶柱還沒有回來，她甚至鬆了一口氣。
身邊沒有他，睡的都會好一些。
不過，她放心的太早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頭砰砰作響。
“咚咚咚！”
“開門，快給老子開門！”
一打開門，就是楊寶柱青一塊紅一塊的臉。
“看什麼看，還不快進去，怎麼，想讓別人都過來看老子的笑話嗎！”
楊寶柱擡腳就要踢過去，不過他身上也有傷，一提起腳，就痛的臉色都變了。
向美雲在看見他動作的時候，就立馬躲開了。
她也知道，楊寶柱在外頭沒做什麼好事，捱打也是正常。
楊寶柱看見她的動作，心裏更氣，不過也知道現在不是收拾她的時候，只把這事記在心裏，打算等自己好了再動手。
進了房門，楊寶柱吩咐向美雲給他擦藥，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你想疼死老子啊。”
“啊。”
楊寶柱受不住痛，一下把向美雲推開，向美雲沒注意，直接撞到頭，然後驚聲叫了出來。
“廢物，一點用也沒有。”
……
而後，向美雲一晚沒有睡着。
早上，向美雲煮好了飯，又一個人去了地裏忙活。
等她回來的時候，看着她家小妮子正喫着一串糖葫蘆。
“阿孃，好喫，給你喫。”小妮子伸着糖葫蘆，遞給向美雲，因爲人小小的，個子太矮，還努力的踮起了腳尖，儘管沒有用。
“我的妮兒真乖，阿孃不喜歡喫。你和阿孃說說，這是哪裏來的啊？”
向美雲實在是不解，楊寶柱肯定是不會給的，她孃家基本也沒了來往，婆家更是不可能。
“是叔叔給的。”
“就是叔叔，叔叔總是給我好喫的，不過，他讓我不要給別人說。”
向美雲很想讓她妮子不要接不認識的人送的東西，可看着她妮子喫的一臉歡喜，話在嘴裏轉了半天都沒說出口。
“你就在外頭喫，喫完了再進屋。”
“嗯，我知道，叔叔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向美雲思考了好久，對於那個叔叔是誰，也沒個頭緒。
直到有一天，她提早從地裏回來，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和她妮子說話。
“叔叔，謝謝你，糖果很好喫。”
“好喫的話，叔叔下次還給你帶。乖，吃了再進去。”
“嗯。”
“那叔叔回家去了，下次再見。”
說完話，那個身影就離開了。
這個身影，化成灰她都認識。
向美雲眼裏的淚，再也包不住了。
怎麼會是他呢？
都已經背叛他了，當着全村人的面，她和楊寶柱兩人，狠狠的傷了楊虎子的顏面，可他居然還會對她的妮子有一份好心，這是何等的胸懷。
如若村裏其他的人知道了，說不定還會以爲那個妮子是楊虎子的。
可向美雲和楊虎子都清楚，這個妮子就是向美雲和楊寶柱的。
若說之前是後悔，那麼現在她就是腸子都悔青了。
之前偶爾也會在村子裏看見楊虎子和他現在的媳婦，兩人相處的很和諧，至少比她和楊虎子要好的多。
現在想來，曾經，楊虎子也這麼對過她，都是她自己太過於挑剔，也是她親手把這個漢子拋棄的。
此刻，向美雲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而她的將來，一眼都能看到底，除了痛苦，再也不會有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