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它是在譴責自己,還是在期待自己說什麼。
白戈很難受,他說不出來什麼,最後只有一句最常說的,他對澤西說過無數次的哄它的話:
“你聽話。”
聽到這句,澤西才慢慢消失在陣中,它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反抗,所以纔會被封得這麼狠。
白戈因爲一個精靈學生的一件事情,被人們逼着把他的惡魔封印起來,他也像是被困在這片土地上了。
滄海桑田,這塊地上生活的人們在變化。
這裏開飯館,他去應聘廚師,
這裏開客棧,他去應聘管賬先生。
這裏開賭場,他去應聘打手,
這裏開學校,他去應聘老師。
他彷彿也離不開這裏了。
再次撫摸它黑色的鬃毛時,白戈想,他永遠都不會再因爲任何事把它封印了。
純黑的翅膀斂着,黑色馬匹前膝彎曲,低垂頭部,竟然對他下跪。
他想都沒想就說:“起來。”
澤西只有最開始締結契約的時候向他跪過一次,除此之外,他從未讓澤西屈膝。
很聽話,它立刻起來了。
對付妖獸對於它來說太過容易了。
但他放出幾乎滅絕的惡魔屬性生物這件事不能被知道。
白戈清洗了在場人的記憶,把澤西帶回家了。
它的人形變成小孩子了。
說是小孩子也不準確,他現在像個一令一動的人偶。
封得太狠了,即使解開了,力量回復得也非常慢,神智則是完全沒有恢復。
白戈只能把他放在家裏,慢慢等着。
他有點心疼地看着他沒有神采的純黑色眼睛,摸摸他的頭,他一動不動地任他摸。
還怪可愛的。
白戈把他摟在懷裏,想起直播來,就找到賬號,隨便抽了一本書讀。
他想起他和澤西一起遊歷的時候,澤西還沒有這麼強,又常常喜怒無常的。有時暴怒嗜殺,有時又極度冷漠。
白戈幫他的辦法是給他講故事,他當然不擅長講故事,但他對澤西總是心軟的。
而澤西在乎的似乎也不是內容,它在乎的只是那些故事從他嘴裏講出來而已。
養成習慣後,他在沒有澤西的日子裏選擇了開直播。
知道內情的人都覺得他沒有澤西像活不下去了一樣,可是他沒覺得自己多想念澤西。
他不過是直播讀書而已,不過是假名字用的澤西的人類名字利茲,李梓,只是諧音而已。
他不過是養了一隻叫主子的白貓,他並不是因爲想念澤西叫主子的聲音,只是隨便起的名字。
他不過是守在這塊地很多年而已,澤西在這裏,他總不能走了吧。
剛開始的時候總部專門派了一名檢察官過來看着他,他覺得沒有必要,後來證明確實沒有必要。
他活的數百年如一日,生活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放出澤西,他才變的鮮活一些。
這大半年有點忙,帶學生過了一次修煉祕境,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恢復直播就又出事了,這時想起來,正好繼續直播,讀給直播間的聽衆聽,更主要的是讀給它聽。
它恢復得很慢,但確實有在恢復。
從四五歲長到五六歲,再到十多歲。
長到十七八歲的時候,他的神智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主子。”他的聲音是典型的惡魔的聲音,只要他願意,他能蠱惑人類做任何事情。
“嗯?”白戈看着緊緊抱着他不鬆手的少年。
這個年紀的澤西也太好看了吧。
白戈從前見的都是它成年的樣子,雖然俊美無比,但總覺得有點壓迫感,但此刻這個少年的樣子就非常溫馴且好看。
“我想你了。”他湊得近到白戈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白戈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有點太近了吧,白戈沒捨得推開,還是原諒了他的冒犯。
“我想你了。”他把頭埋進白戈的脖子,悶悶地說。
白戈忽然懂了,他這是在撒嬌嗎?這麼委屈的樣子。
“我也很想你。”白戈慢慢撫摸着他的脊背,像安撫某種動物一樣安撫他。
他被摸得一僵,很快就擡起頭來,身體也離開一些。
白戈突然發現他的眼睛竟然變成了深紅色,他在興奮什麼?
“太近了,澤西。”白戈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卻沒有用力。
“可以嗎?主子。”澤西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嗎?”
他看着澤西,他沒有聽懂澤西的問話。“可以什麼?”
“可以……嗎?”澤西的眼睛更深了,似乎堅信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白戈看着澤西的眼睛,他懂了。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答案當然是不可以,可他說不出來。
漫長的沉默中,澤西終於放棄了,想要鬆開他。
他心軟了,他不知道這是心軟還是什麼別的,總之他攥緊澤西的領子,拉過來吻他。
白戈感覺得到,那一瞬間澤西是失控的,澤西失控的瞬間白戈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在戰慄,那是什麼感覺?
澤西親了很久才冷靜下來,停止之後,他的眼睛幾乎從深紅色變成了鮮紅,他停頓一下,說:
“您並不擅長講故事。”
“?”
白戈剛試圖平復過快的心跳,就聽到這麼一句毫無關係的話。
“您也並不擅長哄人。”
“?”
“更沒有耐心應對喜怒無常的人。”
“你想說什麼?”這是在數落他嗎?
“您爲什麼要給我講故事?爲什麼要哄我?爲什麼對我好?”
澤西一字一句地問着,他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是想逼白戈說出那個答案,還是想怎麼樣。
“爲什麼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