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白站在城牆邊上,看着遠處的題提花山延綿不斷的山脊。
在暮色漸起的天穹下,那山脊,就像奔跑的獸的起伏的背脊。青色的顏色逐漸變成墨色,遠遠的某處河邊,飛起一排白色的鷺鳥,整齊的朝着林間的巢穴移動。
天上的雲被黃色的日光染上顏色,就連天幕,也帶上了淡淡的藍色,紫色,橘色。
腳下的城門,野外耕作的農人歸城,他們彼此間大喝大喊,前者呼,後者應。
“如此人間。”沈長白嘟噥着。
“如此人間。我應當前往南晨洲,爲抗擊魔族出力,而不是在此消磨時間。”陳歸不知不覺間來到沈長白的身邊,他的眼中帶上了盈盈淚光。
沈長白有些沉默。
“難道沈道友不是這麼認爲?”陳歸強笑道,但他心中卻是給沈道友扣了分。
“自然不是。”沈長白沒有回頭,他爬上城牆,感受着晚風。
“我真羨慕陳道友,你能夠清楚的知曉自己想要做什麼。而我,卻茫然不安,惶惶不可終日。”沈長白泄氣道。
陳歸擺擺手,遣散了城樓上的道童門。
“不如,我們二人一同前往南晨洲?”陳歸邀請道。對方是杜愚的弟子,要是和他一起前往南晨洲,就沒有人敢追責自己擅離職守,甚至,在懸門裏對自己一直排擠的人,也會因此而讓步!
“呵!”沈長白低笑一聲,他跳下城牆,拍拍手,“我去哪,可不是我說了算。我被人強推着,前方在哪,我都看不清。”
陳歸沉默起來,沈長白這種名師弟子,地位高的嚇人,自然要面對的事情更嚴峻。
“對了,陳道友既然想要去南晨洲前線,爲何會在着偏僻的容城蹉跎時光?”沈長白詢問道。
陳歸苦笑搖頭,面前的青年恐怕沒有喫過什麼太大的苦,自己一個散修,修行路艱難啊。而且,自己還不能說什麼,都是命。他只是說道:“天底下,不是哪裏都是好人。”
沈長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看見遠處白淺淺的身影,於是他拱手道:“陳道友,我先走了。”
陳歸瞅了瞅沈長白先前看的地方,笑了笑:“那行,改日再聚。”
“改日再聚。”
沈長白下了城樓,朝白淺淺揮了揮手。白淺淺看見了,走到跟前埋怨:“你怎麼出來了也不說一聲啊!”
沈長白牽住她的手:“我出來的時候,你們都醉的睡着了。我在這邊聊天,一不小心忘記了時間。”
“阿?你從早上出來都在這邊?”白淺淺詢問道。
“對啊。”沈長白點點頭。
“那你午飯吃了沒有?”白淺淺關切道,要知道沈長白現在沒有修爲在身,就是凡人身軀,自然要食三餐。
“沒有。”沈長白自己也忘記了午飯的事,他笑了一下。
“你啊!”白淺淺無奈搖頭,“要是餓壞了身子怎麼辦?”
“放心吧!我身子骨好的很!”沈長白得意道。
兩個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回答了客棧,剛進門,就看見燈光下袁望山幾人正襟危坐的樣子。
“怎麼了?這麼嚴肅?”沈長白笑問道。
“是啊,我居然喝醉了!”風恪也有鬱悶。
“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是屬於千杯不醉的。爲何……”柳青青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杜長音便幫她補上:“爲何我們才喝了半斤酒就醉了?”
沈長白抿着嘴,讓自己笑的不是那麼明顯。
“你倒是說啊,爲什麼?”袁望山鬱悶道。
“這外面的酒,自然比妖精森林裏面釀的好。”沈長白笑道,“妖精森林的酒雖然滋味好,但其實與凡人喝的一樣。而我們早上喝的,可是靈酒,給修士喝的。你們之前沒有喝過,自然醉的快。”
“小二,中午你給我們買的什麼酒,再來兩壺吧。”沈長白喚小二上來,吩咐道。
“回仙師的話,是故人樓的酒。”小二接過靈石,說道。
“故人樓?”沈長白噌的一下站起身來。
小二有些被沈長白的反應嚇得,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啊……故……故人樓。”
“好了,你去吧。”沈長白揮了揮手,把臉埋在陰影裏,沒有說話。
“怎麼了?”袁望山詢問道,把目光看向白淺淺。
白淺淺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故人樓啊。”沈長白聲音有些嘶啞,他埋着的臉,眼中有淚光閃爍,“今天晚上,我要去砸了他!”
“什麼?”袁望山有些不解。
“沒錯!今天晚上我要去砸了他!”沈長白聲音發狠道,他揚起頭顱,奮力揮臂。
“不自量力,那故人樓可是巡天司的勢力。”一道冷淡的聲音從另一個桌子上響起。
沈長白望去,一個青衫青年舉着杯子冷笑着看着自己。
“哦?”沈長白眯起眼睛,眸子裏面閃爍起寒光。
那青年注意到沈長白眸子裏的寒意,他把酒杯往桌子上磕了磕:“怎麼?你還想動手不成?”
青年聲音隨意,但是話一出,大廳裏面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沈長白把湛藍的長劍放在桌子上,朗聲說道:“店家不用擔心,如果損壞了什麼物件,我賠。”
“有意思。”青年笑出了聲。沈長白這番話的意思,他能勝過自己。
“你可知道我是哪個宗門的弟子?”青年饒有興致的笑道。
“那個旮旯裏的?”沈長白淡然道,要論背景,誰能大過自己?懸門有杜愚,巡天司有叔夜,魔道修士有南柯。
“放肆!麛師兄可是我們傾雲池天賦最好的弟子!”青年那張桌子上有人怒喝道。
“哦?”沈長白微微點頭,想起了某個人,於是他說道:“既然是傾雲池的弟子,那便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了。自己好自爲之吧。”
沈長白聲音冷淡,鬆開了握劍的手,重新拿起酒杯。
“你倒是知道我宗門名聲,知難而退,不錯。”名字叫做麛的青年許可的點頭。
“遭了。”白淺淺心中閃過擔憂。果然,沈長白聽見這話後,鬆開了酒杯,那酒杯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嗡!”劍鳴驟然響起,一道白光貫穿大廳。
“藏了不知道多久的宗門,怎麼這麼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