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初春的二月,天氣雖還有些冷冽,但溫度已有回暖之勢。
穿過繁華主街一路往前便能看到一座具有江南特色瓊花廊橋粉垣黛瓦的亭臺閣樓,只見那大門牌匾上鐫着林府二字。
此時林府大門禁閉,府內是一位儒雅的青年人正在園內焦急踱步,此人正是就任蘭臺寺大夫,前科探花,林海是也。
林府向來樂善好施,大門向來爲姑蘇困苦百姓敞開,但如今爲何大門禁閉?
只需稍稍打聽便知道今日便是林家夫人生產之際。
話說這林大人和林夫人伉儷情深,在姑蘇已成一段佳話,但奈何老天無眼,至今未孕有子嗣伴於膝下。本以爲林大人會納妾繼承香火,但林大人遲遲不肯,只願與林夫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林夫人苦勸無法,只得尋遍各種古籍妙方,一碗碗的苦汁子入口,未曾有子反倒拖累了林夫人的身子。林大人勸阻無法,便奪過那藥汁子一飲而盡,唬得林夫人再不敢提古籍妙方之事,漸漸也看淡子嗣天定之事,開始正經調養身子。本已看淡但誰知孩子悄然而至。
因賈敏向來體弱,林如海待她更是比平常萬分小心,賈敏得到悉心照料亦是安心養胎,直至花朝臨盆。
花朝這天,林府奴婢丫鬟來來往往雖多,卻井然有序。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個小姐!”
禁閉的房門打開,負責接生的小丫鬟滿面笑容,衝着屋外焦急的林如海喊到。
也正是這時滿院花忽然盛開,細雨驟停,日光悄悄探出雲端,似乎在迎接誰的到來。
但此時焦急的林如海未曾在意這些,他擡腳上前問道:“敏兒如何?可還好?”
“夫人尚好,老爺,屋內污穢,恐衝了老爺運氣,萬不可進!”小丫鬟被欲衝進屋的林如海唬了一跳,連忙出聲攔了。
林如海聞言劍眉皺成一團,朗聲道:“敏兒受如此之苦,我不能分擔便罷了,先前不許我陪同敏兒生產,如今敏兒誕下千金,正是需要我照顧之際,你們卻同我說這些,簡直迂腐至極!”說罷拂袖上前,直奔主屋前去。
屋內撲面而來的是血腥味夾雜着淡淡的馨香。
林如海心一緊,擡眼便看到了慘白着臉臥在榻上的賈敏,只見那張本就消瘦的臉頰如今已無半分生氣,雙眼迷糊糊的微垂,連呼吸聲都是斷斷續續,錦被上的手慘白到看不見血色,好似立馬便撒手人寰。
牀前圍着幾個小丫鬟正在清理血水,見到他時也都是驚訝不已,面面相覷後,不約而同地出言勸他儘早離開:
“老爺此地不可久留,還請老爺……”
“小姐被送至沐浴,老爺若想去看小姐,……”
林如海拂袖道:“都不必勸我,我現在只想陪敏兒。”
箭步上前,至牀前坐下,賈敏彷彿心有所感,勉強睜開眼,虛弱的朝林如海笑了笑,那笑容單薄地彷彿一碰既碎。饒是林如海身爲男子,見此景淚水當即涌上眼眶,顫抖的聲音好似從心底傳出:“敏兒……你辛苦了。”說罷便上前握着那雙慘白的手,將錦被掖好,又從小丫鬟手中接過溫熱的錦帕將賈敏臉上的汗漬輕柔擦拭,似乎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吩咐道:
“你們出去時小心些,敏兒現今不可見風,做事仔細些,讓人將廚房的補湯熱了端來。”
聽到吩咐的小丫鬟們便井然有序地出入。
誰也沒有看到林府園林內立着一位芝蘭玉樹的清俊男子。
那男子迎風而立,着一襲天藍素衣,腰間綁着同色腰封,如瀑墨發僅用木簪挽起,大半髮絲落於腰間,一雙眼看似柔和,但望向你時卻是凌厲無比,令人不敢直視,衣袂飄飄不染纖塵,身子略顯單薄,明明還在暖陽下卻無端帶給人清冷徹骨之感,彷彿天地間已無此人關心之事。
“殿下,是否要去看看絳珠仙子?”鄺露見依舊立着的大殿下,輕聲提醒。
潤玉彷彿剛剛回神似的,側目看她,那一眼彷彿藏着無盡的暖意:“鄺露。”
“屬下在。”
“你先去看看絳珠是否平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鄺露好像看到了殿下說此話時微紅的臉頰。
爲何殿下不願親自去看呢?
被突然吩咐的鄺露走進屋內,看到已然被包入襁褓的粉嫩嬰兒才突然反應過來:殿下可能是怕突然進來,正好撞見絳珠在洗浴。
這個念頭剛起,便被鄺露掐滅了,此時的絳珠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殿下應該不會如此在意男女大防的吧?
的叭?
的叭?
小小的嬰兒似乎不太健康,瘦小的身子骨襯得嬰兒格外柔弱,便是連哭聲都有些斷斷續續的,一雙水眸微微閉着似乎無力睜開。
令鄺露不由心一揪。
“先天有不足之症,母親也因生產身子極大虧損,幾年後便會病逝……”耳邊傳來潤玉溫和的聲線。
轉眸便能看到向來對萬事如浮煙的殿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修長的手指正拿着玄機仙子爲絳珠安排的命運軌跡本,一字一句地念出聲,好看的眉眼霎時凝重了起來。
鄺露無聲讓出位置,垂頭想起了大殿下威脅玄機仙子拿到絳珠的命運軌跡本時的一幕。
那可能是她目前過的最強勢的大殿下了。
故事已然展開,該如何改變吶?
夜神殿下?